锦棠 - 『5』怎么办,我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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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钟陌棠在鸟叫声睁了。屋里仍是胡田生昨晚留的烟味,一夜也没有散尽。酱紫的绒布窗帘把光线遮了大半,钟陌棠从枕那块原了起码七八年的手表。睡前他在屉里翻到的,小小的表盘,表带已经磨了。

    刚七十分。钟陌棠又把阖上了。难说失望不失望,倒是不多意外。昨天一躺他就有预,他很大可能将被困在这个时代里活到不动气。不然怎么办?老天要和他开玩笑,他除了接受,别无他法。往好想,至少这时代里他有亲人,尽不能相认,总过彻里彻外的无依无靠。

    昨晚为三少爷接风洗尘,全家闹到夜。赶上今天礼拜天,少爷小不上学校,这时八半都过了,主们没有一个起床。钟陌棠和山一块吃了早饭,想起昨晚胡田生临走前代他:“明儿起来别老爷太太用不用车,咱是听差的,分的活儿得记在心里。咱一天的,就得拉一天的磨。”钟陌棠找来块抹布,到车房敷衍责地把车门车窗了一遍,又把车间理了一理,心想自己什么时候成驴了?

    算了,姑且当几天驴。

    对于一刚拉了一天半磨的新驴来说,荣府这座豪华磨坊无论如何都还陌生。钟陌棠左顾右盼地四,想把环境尽快摸熟。两个小女佣接耳着从楼把角拐来,险些撞到他。他随说了声“抱歉”给女士让路。两个小姑娘一听,脆声笑起来,错过去十来米远仍叽咕着回打量他。

    倒得他一阵不好意思。

    又转了两圈实在无可去,他只好先回房间。可回到房间他更百无聊赖,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没有游戏,没有任何他熟悉的娱乐项目,他屋里甚至连本书也没有。

    更甚至这屋都不是他的;原本就是间临时宿舍,谁当差谁落脚。钟父过世以后,荣老爷见他无亲无故,善心发作这才让他住到府里来,当然也为方便太太小随时用车。这屋里唯一的一扇窗窗朝东,可以看到三层洋楼西面的几间房。钟陌棠冲那方向发了半天呆,忽然神一聚,他看见荣锦尧了。

    显然刚起床,荣锦尧穿着睡衣正拉窗帘。这是他房间三扇窗的其一扇。拉开窗帘打开窗,他没有走开,站在窗不知是看景还是醒盹。钟陌棠意识一躲,躲完又觉得多余。他这边是平房,采光本来就差,几棵银杏合一遮,从三楼能看见什么?这季节多是一片秋黄。

    直到荣锦尧被他“看”走,他又开始无所事事。不久山跑来叫他,说老爷太太起来了,听三少爷讲要门,传话安排司机送一趟,胡田生不在,只有吩咐钟陌棠了。

    当差不由己,上吧。钟陌棠搓搓脸神一把,往车房去,半和荣锦尧走了个对脸。钟陌棠虽在民国,思想仍属于二十一世纪,自然没有任何人的意识与自觉,见到少爷连个也不,更别说问早,直接来一句:“你等一,车还没开来,我正要去。”

    荣锦尧似乎很欣赏他这样不卑不亢的态度,笑:“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不用车,去走走而已。”

    “走哪?远么?”话一钟陌棠就无奈,这是一个人该问的吗?同时也觉得,荣锦尧本不必亲自跑这一趟。堂堂少爷当然是想用车用车,不想用车不用车,所谓人,不就是随时随地恭候主吩咐的。

    荣锦尧抬看一天,说:“没想好,先走走。”

    钟陌棠目送他离开。他却在转几步以后又折回来,问钟陌棠昨晚的那盒烟还在不在。

    “你要?”

    “给我一支吧?”他凑近两步,小孩乞糖吃似的。

    “昨天才让我监督,今天就破例?”

    “怎么办,我忍不住。”他蹙眉一笑,自己也对自己无奈。

    看来半个世纪以前的这场不恋果真是由太姥爷起的。钟陌棠以为旧时代的人总该更敛一些,何况太姥爷是位世家的少爷。但凡少爷,举手投足总难免带符合份的傲气,尤其对待人,不大可能过分屈尊。荣锦尧现在这份劲,让钟陌棠想起了涂他一片绿的前男友。不是他非要把痴一生的太姥爷和笃新怠旧的前男友放到一块比较,实在是这试探似曾相识。什么叫忍不住?真是对烟?那再去买新的不就好了?

    “就一支?”

    “一支。”

    钟陌棠回屋翻屉。一的人影映到他脚边,回一看,是荣锦尧等在门

    “你觉得你这样还戒得了么?”

    荣锦尧从他手里接过香烟没有,揣兜,俏地一挑眉:“这一盒讨完之前,怎么样?”

    “这其实是你的事。”钟陌棠说。

    荣锦尧笑着:“一个人难持呀。走了。”

    他一走,钟陌棠倒发了好一会儿愣。理未曾谋面的亲人就是陌生人,何况没有血缘关系。钟陌棠对荣锦尧的觉很难形容,有一尴尬,更多是恍惚,另外他也心虚,总觉得不明不白窥占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人总说是两颗灵魂的碰撞,可若真缺了,灵魂和灵魂靠什么认彼此?就像荣锦尧,再怎样至死不渝,第一看到的不也是人的脸?现在这张脸的灵魂变了,却照起不误,这让钟陌棠的心没法不复杂:荣锦尧的示好原本不该属于他,而他很难保证他对荣锦尧一不动心。

    他正一脸迷惘着,门房老乔过来敲门,说肚不知怎么翻腾得厉害,想叫山替他盯会儿门房吧,山伺候太太那两盆金贵的东洋去了,钟陌棠要是闲……钟陌棠没等他絮叨完就往外走,说您可别耽误了,我这正嫌无聊。

    钟陌棠因此在门房待了两个钟。老乔昨天晚饭时不大说话,今天就两个人,话倒多起来。差不多给钟陌棠开了一堂小灶,全是他当差多年的经验:比方什么可以适当多嘴,什么一定要装瞎作聋;又比方这楼里的人哪个好伺候,哪个千万别偷懒。

    老乔的年纪和钟陌棠父亲相当,但完全是两类人,钟陌棠从小到大没跟父亲如此心平气和地聊过天。父亲是个永远在忙着往上爬的人,钟陌棠对此也谈不上不认同,只觉得和父亲待在一个空间特别压抑,那焦虑、计划让他不过气。甚至刚确认自己喜男人那阵,他曾恶狠狠地想:让你计划!让你安排!你计划得你儿是个变态吗?

    午山过来凑闹,一烟叼在嘴里,耳朵上另夹着两。钟陌棠起先没留意,直到山近乎跟他谢,他才反应过来。

    “那烟不是我的。”

    “搁你桌上不是你的?”山不信,“还舍不得给咱尝一?”

    “你要拿至少问我一声吧?”钟陌棠的语气有

    “这不就问了。”山腆着脸,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老乔说:“你这逮哪儿朝哪儿伸手的病趁早改改,说你多少回了。”

    老乔毕竟年岁大,山不愿和他,撇撇嘴去了。老乔着他的背影叹气:“这块料,没息,早晚栽跟。”

    钟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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