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 - 20

    时间像平淡的，转就是第二年，林逐渐习惯在这个小城市的生活，他好像不在哪里都能把生活变得就班，念书那会就是这样，和周屿结婚后也是如此，仿佛变化的，只有一年又一年增的年龄。着急的只有林母，她仍在锲而不舍地劝说林和周屿复合，在她看来，两人的离婚不过是一时冲动，只要旁人多多劝导，便有转机。她不知个原委，只一个劲地劝，这当也许还有周屿的推波助澜，让林很是困扰，一开始他还会耐心听上两句，久而久之便沉默不语，任凭他妈怎么说也无动于衷。

    周屿没有再来他们家，电话也很少打，据说他现在很忙，有时候林会收到从国外寄来的明信片，没有署名，只有寥寥几行字，或者脆啥都没有，但他心知肚明，所有的明信片都被他放在屉，从不翻阅。

    小文老师调去了市里一所更好的，过去任教的前一天林请她吃了顿饭，为她送行，她偶尔会在微信里找林聊聊天，只是次数越来越少，渐渐的变成手机列表里的陌生人，现在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不言苟笑的语文老师。暑假前的最后一堂课，学生们都很兴奋，学校里弥漫着快要放假的躁动，台的学生窃窃私语，林敲了几次黑板也压不住，他在心里直叹气，现在的学生太难了。好在课铃适时响起，解放了学生，也解放了他。天气预报早就发布了温预警，据说今年会比往年更——似乎每一年都是这样的说辞，其实每一年都，在林的记忆里，南方的夏季永远是不完的汗，和不完的雨。教室外面新栽的树已经全焉了，太毒辣，一走去晒得他发，他只好退回来，边的学生们则丝毫不受影响，像鱼一样，一个接着一个，飞快地冲那片刺目的光里。

    他准备在教室里等一会，一多的时候，校园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有几个环卫工在给快晒死的绿化，他给家里发完晚归的短信，便开始无所事事地删起垃圾信息，他有定时清除的习惯，所以信箱里能供他删的并不多，有一栏是周屿发来的，最后一条发于一个月前。鬼使神差地，他了去。周屿是个废话很多的人，但他的短信往往很简短，诸如“吃了吗”、“吃什么”、“在哪”之类的占了大分版面，他一条条往上翻，容逐渐丰富起来，那会他们应该还在谈恋，那个时候的周屿和现在有很大的不同，一天要给他发好多条，他有时候不会回，就会收到一串的询问和可怜的表，林不禁莞尔。再往前就是刚和周屿认识的时候了，有些画面从林记忆浮来，他一条条翻看这些时间跨度极大的消息，被一难以明状的苦涩所侵袭。如果时间倒转，他还会喜上周屿吗？这些信息被主人有意保留来，所承载的，却不过是大量无意义，冗琐碎的回忆。他快速翻到最早的一条，时间定格在6年前的夏至：林老师你好！我是xx系的周屿…

    午四左右，终于不再那么炎，林提起早就收拾好的东西，锁好门窗，离开了学校。

    在回家之前他去超市买了菜，午了，菜不是很新鲜，他只得挑了几看得过去的，还给林母买了果。大概是太了，外面的行人很少，这一带往常是很繁华的，现在只有空旷的街和炙的光。

    走到小区门，逐渐有了人气，蝉鸣声里一群大爷不嫌吵，也不嫌，正围着桌象棋，守门的大爷认识林，朝他笑了笑，“回来啦。”林，应了一声。越往里走，绿化越繁茂，知了声就越大，每一年的夏天都不例外，整个小区像是被蝉包围了似的。林从树快步走过，惊起一只在树荫乘凉的浪猫，瞪圆了睛警惕地盯着他。

    老式居民楼没有电梯，楼仄闷，他爬了一会背上已经渗了汗，他一边爬，一边考虑起要不要再买房，他的存款还有，再加上工资，应该够付全款，父母年纪大了，爬楼也不是很方便，最好是再大，一家三住起来才舒服。

    正想着，突然从后方窜一个人，他意识地想要避让，却忘了手里抱的一堆东西，很显然那个人也意识到这，在试图避让他，可是来不及了，林一转，直直地撞向那个人，两个人撞了个七荤八素，怀里的东西全洒了去。随着砰砰的坠落声，袋里的东西七零八落散落了一地，林扶着墙站定，才看清楚对方是一个个的少年。

    “对不起啊。”那少年捡起摔落的橙递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指了指楼，“还有一个，我帮你捡回来。”。

    “不用。”林及时喊住他，“算了。”

    “是我走太急了，抱歉抱歉。”少年挠了挠，“我以为能越过去来着…”

    他估摸有十七八岁，短短的发，肤被晒得有些黑，这个年纪的少年正是好动的时候，大概是刚打完球，手上还带着腕带，额浸满晶莹的汗，他的睛很亮，正诚恳地望着林。

    林摇摇，侧过给他让路，“没事，你先走。”

    “真没事啊？那一疼的吧，我看你怎么脸不太好啊。”说完那少年凑近了一，关切地打量他。

    “我可能有暑，歇一就好了，你快走吧。”林抿起嘴，朝他一个极浅的微笑。

    仿佛在印证他是否真的没事，少年盯着他仔细看了片刻，突然眨眨，一白牙，“那我走啦。”

    喧嚣过后，沉闷的楼重归平静。汗顺着背脊往淌，夏天的空气仿佛能把时间也凝固，林伫立在原地，神了好一阵，才继续动作。

    楼外蝉鸣不断，又是一个夏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