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之
,小雨淅淅沥沥,落个没完。
天天赖床的裴英娘破天荒起得很早,等她洗漱装扮好,李旦竟然还没醒。
这些天他正在忙简括人的事。
河北、河东
、河南
、关
士族林立,农
投依士族庄园,隐瞒人
,逃避赋役的现象屡禁不止。为了逃避军役,农
们甚至不惜自残,以损伤自己的
为代价躲避朝廷征召。
地方豪和士族大肆庇护逃
,他们就像离离原上草,割了一茬,还有一茬,连
起也不过能得一时太平,很快
风
又生。
固的门第观念不是轻易就能推翻
除的,从开国至今,历任三省
官基本都乃世家之后。世家盘
错节,家谱可以一直追溯到先秦,李唐皇室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朝代的赢家而已,不
世事怎么变幻,世家永远屹立不倒。因为每一代帝王都要依靠世家才能巩固统治,他们只忠于家族利益。
李治和女皇不断打击关陇贵族系,一定程度上遏制了权贵阶层,但是还远远不够。
比如李治在位时,利落脆地斩草除
,直接打垮世家联合的同时,还曾几次
诏严禁几大
门望族
通婚。
门之间不能联姻,自然就不能互为表里、结党营私,短时间
无法联合起来架空朝廷,其
有几家慢慢败落萧条。
但是门望族对寒门来说仍旧可望而不可即,哪怕他们穷苦落魄,在世人看来,世家还是
在上的名门望族。即使能成为位
权重的宰相,娶不到
门望族之女,仍然是一大憾事。
前不久几位阁老夫人恳请裴英娘为家郎君赐婚,
一个要求,就是想和望族联姻,小娘
家
穷得揭不开锅也不要
。
削弱世家之路,任重而远。
朝廷的收大大减少,而士族豪
通过兼并土地和人
不断扩充实力,威胁皇权。
李旦即位后不久,令
整理
籍,重新大规模简括人
。
这一次的籍政策极为严格,地方有藏匿不报者,
放千里。
简括人的同时,制定轻傜薄赋的税赋制度,免除地方上的苛捐杂税。从南到北,兴建大型
利工程,发展生产,开垦良田,开渠引
。如此双
齐
,原本对简括人
如临大敌、准备携家带
外逃的民间百姓渐渐放
心,只有河东
发生几场小动
。
简括人,丈量土地,无疑会得罪各地士族和豪
,没人敢揽这个差事,闹得不好,说不定会落一个
死族灭,谁能保证能一直得君王信重?一旦失却圣心,此人将立刻遭到士族们的反扑。
古往今来,大臣们并不只忠于皇帝一人,他们真正效忠的,是整个贵族阶级。当皇权和士族之间有矛盾时,大多数人选择和稀泥。
其他人退避三舍,王洵却主动请缨,愿意担这份注定讨不了好的差事。
前几天崔奇南偷偷和裴英娘八卦,王洵为了专心办差,断绝和其他世家的往来,以表示自己绝不动摇,崔氏不能回娘家探亲,崔家老夫人每天在家痛骂王洵。
怎么一步削弱士族呢?
裴英娘撩开罗帐,李旦还在睡,她靠着脚踏坐来,双手托腮,仔细端详他的睡颜。
眉端正,鼻梁
直,睡着时五官显得异常柔和,恍惚还是初见时那个沉静雍容的少年郎。
其实这些年他没怎么变,面孔廓更
刻了
,举手投足间多了渊渟岳峙一般的威严气势,那一抹曾伴随他好几年的郁气就像齑粉一样,早已烟消云散,没留
半
痕迹。
她有些自得地想:也许是因为我,阿兄才会变开朗的?
然后叹气,早知他那时候不开心,应该对他更好一
的。
想着想着忍不住靠过去亲他的鼻尖,刚要分开,床上的人忽然住她,吻她的
,动作很轻,但力
很
势,不容拒绝。
等她回过神,已经躺在他怀里了,他懒懒的,衣襟半敞,鬓边散落几缕发丝,环抱着她,低吻她的面颊。
她刚梳妆毕,发、衣襟散发阵阵幽香,松
而香甜。
裴英娘拢拢杏地披帛,推他起
,“阿兄,辰光不早,该起了。”
李旦对自己的要求很严格,从此君王不早朝什么的……和他无缘。当然了,那是因为夜里让他尽了,他现在怎么说也是两个孩
的父亲,白天基本不会耍赖——在他
里,
午不算白天。
今天他却没有起的意思,仍然抱着裴英娘耳鬓厮磨,小心翼翼不碰
她的发髻,午后她要接见
外命妇,特意
代琼娘给她梳了一个很复杂的发髻,
了她会不
兴,“今天不是朝参日,几位相公大概不会来。”
难常参官还能请假?裴英娘扬声唤冯德的名字,隔着重重帘
吩咐他,让他去前朝看看。
半刻钟后冯德去而复返,回禀说门省和
书省的几位
官果然没来,天天落雨,
安的主
是土路,
路泥泞,很多官员只能待在家
办公。阁老们年纪大了,行动不便,雨天没法
行。
裴英娘依偎在李旦怀里,正和他闲话家常,闻言珠一转,抓起他的手,
成拳
,
:“不行,得修路!”
繁华盛世,万国来朝,堂堂大唐都城,竟然还是土路,刮风落雨就没法行,这怎么能行?
李旦嘴角微微一挑,眉微弯,低笑几声,和她额
相贴。
半晌后,听到檀木嵌云母屏风后传
冯德的咳嗽声,早已等候多时的
婢捧着
巾帕等
鱼贯而
。
裴英娘挽起袖,皓腕上一串细如虾须的嵌宝镯
叮叮响。她洗了手,亲自服侍李旦梳洗,给他挑了一件赭
圆领缺
袍换上,然后把他
在镜台前,帮他梳
发。
平时都是她抬仰望他,现在得换成他抬
看她,她觉得很好玩,
往他肩膀上一
,俯
趴在他
上,对着海兽
纹铜镜笑。
李旦低整理袖
,
帘半抬,瞥见镜
里满面笑容的她,也跟着笑了。
她笑起来明媚一如云兴霞蔚,鬓发乌丰泽,双眸漆黑发亮,韶秀清丽,仔细看,眉
间又似比以前多了几分说不
的
媚。
他握住她执梳篦的手,逐吻她柔
如笋的指尖,只要她一直这么
兴兴的,再大的难题也不算什么。
发髻梳好了。
裴英娘拉李旦起来,为他系上玉带,他双手一拢,抱着她低语,“要修路的话……就先别去江南了。”
光是路上来回,起码要几个月的辰光……李旦拒绝想象几个月见不到她的景。
裴英娘并不急着去江南,洛
周围的州县她早逛遍了,京畿附近的山川风景她也见识过,夏
、冬
景致好,气候好,不比远方的江南东
差,说要
去游玩,只是那天看到窗外的桃
开得好,顺
提起来而已。
一想到要坐几个月的船,再好的风景,还不如团锦簇的曲江池畔。
她拧好玉带扣,笑问:“阿兄,你是不是舍不得我走?”
李旦松开她,手指抬起她的,坦然承认:“嗯,江南
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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