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得容易 - 分卷阅读93

    雪一化，路就难行起来，通往城的主两边堆了厚厚两尺雪，脏乎乎的透着黑灰，车辙一路碾过泥地，拖泥带慢慢悠悠往城里去。

    小莲蓬手里抱了个大包裹，车后还挂着一串儿腊腊鸭，底还用瓮儿装了几坛腌咸菜，一层土一层稻草的装了满筐，俱是庄上人送的。

    到她真要走了，庄上人念着往里相的份，都有些仪程送她，或是些腊，或是些狸猪，再不济也给了篮。

    睐姨娘同韩国的老婆的不好，可总有两个相好的人在，别个知她的难，还宽起她来：“总归是小，看得脸过活便罢，你那两个已是叫别人养了去，便你心里放不，可不叫人嫌？”

    说这话的是个老妇，睐姨娘的日好过起来还赖着她，她在庄上呆的有年了，儿煽猪是一把好手，庄里养猪的人家俱都要求上门去，猪一煽过，就驯了，只顾着吃喝睡，养一层层的膘来，过秤的时候才能卖得价钱去。

    睐姨娘认了她当娘，她儿又对小莲蓬有些意思，彼此有意说合，说到了年纪她就去求纪氏，把小莲蓬给秦娘的儿。

    到得这会儿还是这么个意思，小莲蓬已经十五了，在睐姨娘边本是小丫，如今跟得两年，不是大丫也是大丫了，秦娘想着儿着意喜她，小莲蓬看着又是个心明亮的，帮着主不知挡了多少祸事去，这才想要求娶。

    她拉了睐姨娘的手拍她：“苏娘是见过市面的，我嘴里说不甚个大理来，可我知这公猪一煽过，连着母猪也只老实养猪崽儿，一窝里哪一只不壮。”

    自人到畜牲，争的不过就是这些。

    睐姨娘捂着肚，面上因着气血不足脸煞白，她弯一福：“娘说的是，我不过白天叹自己命苦，养活的几个孩儿，一个也没落在边。”

    秦娘虽是庄上人，年岁大了经的见的总归多些，哪家把女儿送人当妾，哪家卖了女儿当丫，这些个姑娘年轻轻，骨朵儿似的就没了，爹娘不过得着一份装裹，指指小院里那株开了的红梅：“苞大的不结籽，苏娘听老一句劝，把这一个果结好了，再去思量别个。”

    睐姨娘往日也常在她跟前叹命苦，听她说这些话苦笑一声，把自家用不上的白绫缎留给秦娘当百年后的衣裳用。

    坐在车里两手捂在肚上，里一个还不知是男是女，小莲蓬预备了一盅儿糖，递到睐姨娘面前：“姨娘且用些吧，这城里的路远的很呢。”

    睐姨娘吃了几糖，咬得块咙里去，越是往城去，心里越是害怕起来，大妇是想磨搓她便能把她打发到庄上来的，只当自个儿算是几个妾里讨他喜的，可他当着面温存，落后也只派平来过一回，送些东西便再见不着人了。

    知他回来金陵是一回事，还当是正房太太阻了他来，哪里知他心里压就没拿她当一回事，生儿养女也不过是个抱脚脚床的丫。

    到了这会儿才冷了心，可不如秦娘说的，一猪圈里的猪跟人争的又什么不同，她叹气来，推开盅儿不再吃，小莲蓬却满面都是喜意：“姨娘还叹什么，真个是菩萨保佑，送娘娘都护着你呢。”

    睐姨娘看一看她，却没像小莲蓬想的那样喜，只靠到枕上阖了儿，心里倒似打翻了五味瓶，酸辣咸苦说不什么滋味来，里边那一丝丝的甜，也给盖住了。

    早上的车，到正午才到颜府，车里再舒服也还是累人的，小莲蓬先车去，反来扶睐姨娘，踩着小杌得车来，理理衣裳就先往上房请安。

    睐姨娘一手扶了腰一手搭在小莲蓬胳膊上，原不过是坐久了腰酸，她原已是撑不住了，想着必要请安，这才忍了过来，腰上那节骨就跟断了似的，可瞧在丫里，却不是这么回事了。

    纪氏屋里正摆饭，明沅澄哥儿陪着她一用饭，庄上也一样送了腊风，今儿就一腊豆腐，拣瘦相间的腊，切大块上各一层铺开，间夹着片成片的豆腐，盖上盖碗上笼去蒸，蒸得都浸到豆腐里。

    上得桌才把盖碗掀掉，里边气儿不散，拿筷挑去，用勺舀豆腐吃，这菜吃里的俱是素的，却半丝豆腥味都无，满香，澄哥儿拿这个豆腐拌饭不要佐菜就能吃一碗香稻。

    琼玉琼珠见着睐姨娘的模样兹当她是拿乔，见着她鼻里哼哼声：“姨娘来的不巧，太太正用饭，且在这儿站一站。”

    睐姨娘已经脸发白，哪里还站得住，小莲蓬先自忍不住，才要上前去，想着好容易回宅，再不能被发落去，忍气吞声：“姨娘受了颠簸，非得先来给太太请安，还请们饶个凳坐。”

    琼玉扯扯嘴角，往抱厦里一指，小莲蓬赶扶了她去，让她坐到绣墩上，又讨来给她喝，睐姨娘一茶肚，这才缓过气来。

    澄哥儿挟了虾圆饭，手一落到地上，叫琼珠捡起来，看着饭用得剩一甜茶不曾上，这才把睐姨娘过来请安的事报给纪氏知。

    纪氏原来还有心压一压她，想到丈夫一句不曾问，又懒怠了神，啜得一茶，指人把桌撤了，叫澄哥儿带明沅去看他养的那只麻雀。

    澄哥儿拉了明沅的手去，却冲她眨眨睛：“娘有事儿要办。”故意慢着步走，等到角门边一转，明沅只看见一影，一怔之间立时明白过来，是睐姨娘回来了。

    纪氏也已经将两年不曾见过她了，她窝在锦枕里，睐姨娘跪在织金缠枝毯上，等她咽了一茶这才早了起，搁茶盅，放过去，只见睐姨娘上一件白底小朵对襟褙，上一把玳瑁梳，上一件首饰也无，人瘦了一大圈，更显得腰细肩窄，瘦骨伶仃的样。

    一双睛大的吓人，原来后就一张瓜脸，如今愈发尖了，两颊一丝血也无，嘴上半胭脂也没，看着一脸病容的模样。

    心里再不喜她，她怀着孩病了，也还是主母的失职，纪氏自上往打量她一番：“若不舒坦也不必瞒着，招了大夫来给你脉。”

    睐姨娘斜签着摆手：“太太已经为妾了心的，再不敢叫太太烦心这些。”一面说一面缩脖，纪氏挑挑眉，看着她又想起明沅来。

    这么一看，明沅跟睐姨娘两个，倒是半儿都不像，明沅能吃能睡，胃最好，脸生的圆团团的，只上带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