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有高楼 - 分卷阅读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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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夜里的事,容雅对谁也没有提起。平日里看到柳儿,他还是老样,沉默少言,我行我素,一白衣如雪。

    容雅反躬自省,这件事上,实在是自己的错。柳儿自打华连成的第一天,就跟在青函边,青函是他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可以说在这孩心里,已如同血相连。可是有一天,这份依靠,这份亲突然生生的就斩断了,走了,消失了,叫这孩如何不失落茫然,不知所措?

    青函在的时候,把这孩实在捧得太快,他的人太多,他在华连成,几乎是孤立的,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现在青函突然离开了,现在得全靠他自己在戏园里挣扎,他所到的孤独,不亚于孤一人穿越黑夜的草原。青函明明拜托过自己,好好的看照着柳儿,可是近来他只顾忙着自己的事,竟然把这个孤独的孩忽略了。而又怎么有人想得到,在功成名就的光环之,这个孩的心境竟然寂寞如此?

    上海福州路,山西路的文明茶楼,又称“清音桌”,一向是梨园弟,票友定期聚会,互通消息,联略之所。从前容嫣在时,多半是容嫣代表华连成面应酬,现在这个担,自然落在了容雅的肩上。茶楼每日午两开锣,一直唱到日落时分。茶楼前挂着条幅:“特请城随意消遣”。所谓弟,就是指的一众票友。虽说是随意消遣,但这清音桌名侪侪,收费不斐,绝对是一谈笑皆风,往来无白丁之所。但每逢周六,周日,这里还是闹非凡,坐无虚席。如此盛举,又怎么能少了上海第一戏班“华连成”的人去共襄?

    华连成的容二爷一向是茶楼老板次次力邀的对象。从前柳儿也跟二爷来过,见过世面。里面的人,不是名重一时的文人墨客,就是红得发紫的梨园前辈,要不就是财大气的票界名宿,或是家有余财的末落贵族。虽称不上“群贤并至”,倒也可以说“风云集”。来这里的大多数的人都衣着华丽,满脸堆笑,远远的就打着招呼,打着哈哈,拱着手,寒暄着,说的都是互相捧的话。茶楼还备有当日的报纸,杂志和各棋类,上挂着胡琴和月琴,随时供大家玩棋赏琴,一抒雅兴。从前柳儿跟着容嫣,只觉得二爷在这闹地方简直是如鱼得,应酬漂亮得密不透风又团锦簇。这一次跟着容雅来,大爷明显低调得多。上了小楼,遇见有打招呼的,笑拱手,一一回礼,然后挑了一个靠窗的角落位置,在那竹藤编椅坐了,就再不说话。很快别人就将他们这一桌忽略了,将注意力投向新来的某老板,某某先生上去了。容雅缩在竹编圈椅之,冬日午的光透过明净的玻璃斜照在他脸上。他的发透过光,被光染成了浅浅的金啡光又在他的侧影踱上了一层金边儿,就边他嘴角上纤毫毕现的绒也是细细的金。大爷的肤在这光线看起来白得好象一也没有。他睛……好象看着什么东西,但目光又是散漫的,并非注视在某一上。就好象他人在这里,神魂却之外似的。有人在他们不远唱了一段<<空城记>>的“快二六”,有人在拍手叫好,有人在玩胡琴,他似听非听。这座烘烘的茶楼里,只有大爷坐的这一块儿,是安静的,时间仍然象一样无声无息的在逝,周围的喧嚣嘈杂与他们无关。柳儿甚至觉得,大爷恐怕就是来这里晒太的。他难得一见的懒洋洋的样,多么象一只在太昏昏睡的白猫。再后来,柳儿回想起这一刻的景,才觉得,大爷当时那幅表,大约可以称得上是无聊。如果有时间,他愿全用在丝竹琴笛之上,或者他自己想的事。他对应酬往来一类的事到厌烦之至,此时却不得不来,你说他怎么会不到无聊透

    大爷有他自己想的事。可是那时候,柳儿不知那是什么。容雅在茶楼里坐了大半个时辰,估摸着应该也差不多可以走了,华连成的人算是已经到过了。岂料他刚一站起来,就暴了目标。远远的就冲过来一个西装革履,剑眉朗目的男:“咦咦,这不是容大爷吗?您什么时候来的,坐在哪儿?我竟然没有看到!”

    柳儿认得此人,这男是另一戏班秦家班的当红小生秦殿玉。秦殿玉是著名小生蒋砚香的弟,后又改为程继先为师。他天生一把好嗓,又从了名师,武艺自是不凡。他最名的是真假嗓运用自如,且转换不痕迹。工冠生,巾生,穷生,雉尾生。再加上他天生一表人材,所以在上海滩的,也是红极一时。这秦家班一向把华连成视为号竞争对手,向来对它虎视眈眈,只恨不得有朝一日,取而代之。但在这秦家少爷上却一也看不来,见了容家兄弟的面,那是分外亲,好得跟亲兄弟似的。容嫣常常私底和他哥说秦殿玉是笑里藏刀,没安好心,但这么多年来,两家人到底相安无事。所以容雅和秦殿玉见了面,少不得也要应酬一番,暂时是脱不得了。秦殿玉伸一只白白净净的瘦手,拖着容雅的手不放:“……唉呀呀,若是早知上海第一琴师在此,刚才我也不敢班门斧了,真是献丑,让容大哥见笑了!”

    容雅只觉得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指尖冰冷,且略有手汗,又冷又,十分不舒服,想试着回手,无奈对方捉得十分牢,不回来,脸上却笑:“哪里,哪里,秦老板不仅唱工一,拉起琴来,琴技也是一,容某佩服得……”

    秦殿玉突然发现了站在容雅背后的那人,终于放过了容雅,转而去捉柳儿:“哦哦,这不是许老板吗?唉呀呀,真是相请不如偶遇!自从上次许老板和二爷来过,已经许久不曾在这里见过许老板了,秦某正挂念得……”

    柳儿听外人在这公众地方提到容嫣的名字,心有一异样的觉,脸上也不得不笑:“秦老板真是好记,连我这小角也记得。”秦殿玉仰天打了个哈哈:“许老板说笑了,许老板如今是上海滩数得的名旦,秦某还盼望着什么时候能和许老板和一戏呢。看二位这样,怕不是要走了吧,这怎么行,来来来,这边坐。咱们这一行,平时都各忙各的,好不容易得闲,怎么能不好好叙叙?小二耶,再开壶参茶──”容雅柳儿即不善于应酬,也不善于推脱,无奈只得受他摆布。秦殿玉那一桌还坐了几位女宾。还未走近,已经是一阵香风扑面。柳儿只觉前忽地一,金灿灿,白晃晃,红扑扑的颜扑面而来,还未看清,只觉个个都是枝招展,珠光宝气,粉团一样的角。那边已是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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