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语 - 分卷阅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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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常洪嘉提著年货,坐在铺著稻草的板车上,举目所见,尽是一片褥似的积雪。

    等到了驿站,车夫吁停车,招呼了他一声:“常大夫。”见他充耳不闻,又咧嘴一笑:“常大夫?”

    常洪嘉看著无边无际的雪景,许久才回过神来,朝车夫拱了拱手:“有劳了。”

    说著,扶著路边矮树了车,树上积雪被他随手一撑,簌簌地落了场小雪,直砸得人发髻双肩一片冰凉。见著车夫扬鞭拴车,常洪嘉这才提起年货,慢慢地向镇走去。

    听银镇地山脚,镇民靠山吃山,多以采药谋生。

    常洪嘉开的医馆便在镇尾,平日里门冷落,隆冬时节更是少有人来。镇民们平日里熟知药理,但凡痛脑,都是自己煎熬汤药,常洪嘉先前还拢著袖筒候在门前,逐渐便收敛心,跟著镇的老人一起晾晒药材,谈些“上药养命,药养”之事。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六七个年,积蓄渐散,医术却大有境。

    在镇人看来,常大夫生得面貌白皙,笑起来自有一温文沈静的气度,说他三句,也难得回上一句,六七年间未见他与人争吵过,若不是形清臒,倒不失为一位好夫婿。偏偏年近三十,仍未娶妻生,谁也不知缘由。

    他一路走来,不少镇民与他招呼,常洪嘉都是拱手还礼。几近邻看了笑起来:“常大夫,今年又是一人过年?”

    常洪嘉轻声应了一句:“今年不是。”

    邻家簇拥上来,搬了一张条凳请他坐,又沏好香茶。常洪嘉,脸上这才有了些血,嘴里直说:“有劳诸位。”

    待茶凉透,常洪嘉与人作别,独自回到医馆。

    两院门掩上,院同样是满目银白,常洪嘉将置办来的货放在地上,拿起扫帚,将积雪扫作两堆,冻成灰褐的土来,一个人拄著扫帚在冰天雪地里呆了片刻,走到檐,把缸盖板上的积雪用力拂去。

    缸已结了一层薄冰,拿手一敲,冰层便半沈了去,倒影一,涟漪起。常洪嘉怔了一怔,才把铁钩上挂著的瓷碗取来,舀了满满一碗

    院雪还未停,鹅大雪斜飞屋。铺天盖地的雪,仿佛还是旧时光景。

    常洪嘉把撑窗的竿支起,一面端著碗喝,一面倚窗看著雪景。

    梁上不知何时盘了一条小蛇,嘶嘶地吐著信:“扫雪迎客,先生多礼了。”

    常洪嘉站在原地,闻言低笑了一声:“是你多礼了。”

    小蛇在横梁上缓缓蠕动起来:“先生果真要回谷?”

    说著,筷细的青绿又在梁上缠了两圈,黄瞳冰冷却锐利,蛇倒挂来。常洪嘉从灶上取了些糜,掬在手心喂它吃完,这才低低笑了:“回去也好。”

    小蛇缩回,心满意足地盘踞起来:“没有吃,也没有酒喝。”

    常洪嘉不吭声了,直到小蛇昂起,才低笑著说:“我知。”

    小蛇悄无声息地游到斗笠上:“见到了,不是更伤心麽。”

    常洪嘉已经站了起来,把包袱抖开,年货束好,著手打起行李,骤然听到这一句,双手竟是微微发颤,慌忙握了常用的针:“怎麽忽然这麽说。”

    蛇盘在斗笠上,静静看著常洪嘉神魂不定地把包袱扎药篓,用铁钗拨了两炭火,直到火呼的旺了起来,又幡然醒悟,拿锅盖捂灭了火源。

    屋重新变得。直到此时,小蛇才顺著土墙游了来:“先生请随我来。”

    常洪嘉背上药篓,跟著他跨门槛,看著院再熟悉不过的石桌石墩,渐渐被大雪掩埋,自己却空著手,不由猛了一气,正要关门窗,落上大锁,忽然又想起那句话,好似被冻伤了肺腑,似的杵在那里。

    纵使见到了,不是更伤心麽。

    小蛇在雪地里游了一段,见他还呆站著,笑了:“先生又不去了?”

    常洪嘉肩上沾著未化的雪,猛地上了锁,一脚一脚浅地跟了上去。一人一蛇径直了镇,上了山,路上的行人却似看不到一般。鹅大雪,刚被人踏得泥泞灰黑的石又变得一片白芒。

    就这样贴著山,一步一步走过悬空栈,到了没有路的地方,地势愈发崎岖起来。

    小蛇越行越快,不多一会便窜枯枝老藤。常洪嘉乍然跟丢了影,凭回忆走了一段,猛地回,发现连来时的足迹都被大雪盖住了。他一个人在山老林里走著,不知绕了多久,才听见嘶嘶的响声。

    那尾小蛇盘在路,见他追上来,又继续往山游去,直行到一座悬崖前。常洪嘉拽了峭上纵横错的老藤,跟著它一寸一寸往攀爬。

    时隔七年,每一步的石坎还凿在那里。

    等到崖底,皑皑白雪间终於有了零星的几绿意。鹤返谷就坐落在绿意最,丈许的辛夷树半遮谷,枝梢压满积雪。小蛇走在草甸间,与青草一,常洪嘉仿佛又要跟丢了,直到了谷,看见泼天的绿意,和一株株提早盛开的辛夷,从紫到浅粉,百灼灼,才真正放心来。

    谷零零落落地盘著十几条不成气候的小蛇,溪上飘著木板麻绳连成的浮桥,偶尔有几座灰瓦白墙的宅邸,隐藏在开得烂漫的辛夷後,除此之外,再没有半人烟。

    常洪嘉慢慢走到最破落的那一间,推开门,发现桌柜竹榻仍是老样贴墙摆放,床帐上蒙著厚厚的灰尘。他取来清,自己拭了一遍,才在榻上坐,把鞋袜褪了,从药篓温经活血的药酒,起早已冻僵的双

    等肤微微发,推开门板,天已暗了来。石阶上摆好了素粥和筷箸,碗压著一个簇新的红封,常洪嘉把糊著浆糊的封细细撕开,发现里面照旧装著一枚铜钱。他拿著这枚钱,珍而重之地握了好一阵。

    半晌,才从袖里摸一串铜钱,用剪将串钱的红线绞开,把新的那枚去,再重新绑好。好这一切後,常洪嘉端起碗,坐在门槛上抿了一尖尝到熟悉的味,想到数重山外此时应有闹的爆竹声,心又是一阵悸动,慌忙把碗凑到嘴边,囫囵地喝起粥来。

    爆竹声声辞旧岁,若是辞别不去的旧梦呢?

    夜不知何时响起了阔别已久的琴声。

    日日夜夜,听见这悉一切,清心寡的琴声,不是更伤心麽。

    第二章

    天明後,常洪嘉梳洗过,自行上了浮桥,每踏一步,木板都会被溪没过,累累的卵石在涧泉的,手指的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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