拣尽寒枝 - 分卷阅读2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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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问他,父亲写得到底好不好。

    他又能如何作答?

    明明他的父亲,他的家人,都已死在这南柯一梦之了。

    甄贤经不住溢一声苦涩叹息。

    心里似遽然被一个大窟窿,又疼又冷,汩汩往外冒着血。

    “陛是想听实话么?”他甚至没法抬起再多看面前的老者一,只能兀自死死咬着嘴

    太上皇眯着细细地看他,看他与他的父亲庶几相似的眉,甚至是神,那一就算低垂着双也仍然不看放的固执和骄傲,而后从鼻息间轻哼了一声,算是应准。

    几乎是同时,甄贤的眉心就难以察觉地拧了一,“我觉得,父亲他写得好。”

    太上皇当即大笑起来。

    “对!他写得好,写得没有一句不对。所以他才该死!杀死他的不是陈世钦,不是朕,是他自己!”

    第138章 四十、他该死(4)

    他愤怒地嘶吼,已然浑浊的双瞬间绽放光华,如同拼尽全力的最后燃烧,整个人都因为绪激动而剧烈颤抖,秫秫如风落叶,一边却又放声痛骂:

    “他该死!最该死是他到最后也不肯低认错,不肯服!哪怕他只说一句,只要他说一句‘无心之失’,朕也能设法保住他。可他偏偏不肯!他宁愿去死,搭上全家老小一起去死,也不肯跪认错求饶。好个铁骨铮铮宁折不弯啊!可他这到底算什么?他算什么儿、丈夫,父亲?算什么男人?”

    甄贤几次想伸手扶住他,都被他用力地挥开,只能怔怔看着这个双通红近乎癫狂的老人,竟不知该用怎样的表面对才好。

    著反书,隐喻当今,这是谋逆的死罪。越是无一字虚言,越是不能为上位者所容。文字之狱兴起,何止株连九族,只怕是但凡有所往来的,都要被牵连。便是没有往来,也能生造往来,就如同索命的阎王,想要谁死,谁都逃不了。

    可若说他的父亲当真有犯上谋逆的意思……那又怎么可能?

    甄贤不禁苦笑。

    父亲与太上皇之间,虽然与他和陛不尽相同,却又如斯相似。

    甚至,甄贤常觉得,比之他的优柔脆弱,父亲是更定刚毅的那一个。

    父亲这一生,直到死去的那一天为止,没有一日离开过太上皇。

    两个自幼小时就在一起的人,就像两棵伴生的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父亲怎么会真有谋逆作之心呢。也没必要。倘若厌倦,父亲怕是早就带着母亲和他们兄弟二人拂袖而走归隐田园去了。

    甄贤猜想,父亲也许是因为失望,也许是愤懑不得纾解,又或许真就如太上皇所言,是“天生反骨”,不吐不快。

    可那又如何呢?

    父亲不过是说了实话罢了。

    心这样想的,未必只有父亲一个。那些人只是都不愿或不敢说来罢了。

    可……说众人不敢说的实话,当真就这样该死么?

    太上皇如此声嘶力竭地骂父亲,说父亲是自己害死了自己。

    然而甄贤觉得不是。

    父亲之死,不是因为父亲错了什么,亦不是因为陈世钦有多么神通广大无法战胜。

    陈世钦不过是借势而为罢了。

    真正杀死了父亲的,是天的脸面,是统治的绝对不可撼动。

    因为有些实话,皇上本不想听,不想认,也不能认。

    因为皇帝不能犯错,即便是真的错了,也必须当成没有错,绝不允许一星半的质疑。

    甚至直到这一刻,太上皇也还是不认的。

    怒骂父亲,拿他的家人,仿佛只要证明父亲是这天底最败坏不孝的男人,就能洗净自己手上沾染的血。

    但他的家人,他的祖父、母亲甚至年少的兄究竟又是如何想的?是否当真会如太上皇所言一般为此怨怪父亲?

    甄贤想来想去,始终觉得不会。

    这么多年过去了,甄贤也一直记得,那时在诏狱,母亲一手抱着他,一手抱着他的哥哥,朱抿作一线,虽然一言不发,眉间却无半。而他的祖父纵然之前那样暴怒起来痛揍了他和父亲,到了这时候也只是沉默阖目正襟危坐罢了。

    然而当年的他实在太小了,什么也不懂。

    而今回想,那并不是因为认命,而是彻底的看淡与看透,是得其所的凌然。

    他已然远逝的家人,骨里其实都是一样。

    甄贤神良久,只有喟然苦笑。

    “陛当年,曾经是祖父的学生,也曾见识过我的母亲和兄,其实陛的心里清楚明白,我爹他……他们——”

    “你不许用这样的神看着朕!”太上皇然怒吼着打断他,仿佛他低声吐的是如何不可接受的残酷话语,将手边能抓到的一切东西都扔去,像个耍赖的婴孩。

    甄贤只能静静看着,无法阻拦,也并不想阻拦。

    空的殿好一阵呯呯响,却无一人敢再

    不知过去多久,太上皇才渐渐平复来,一如终于完成了最后的挣扎。

    他靠在床的屏风因为力的透支而剧烈起伏,凹陷枯瘦的骨上动不停。

    “正月里嘉斐曾经问起当年的旧案究竟是为的什么。朕没有告诉他。朕叫你来,只想告诉你。就算是皇帝,也有保不住的人。如若那些人各个都想要你死,你该不该死,都无所谓。不要给他们咬死你的借。不要学你爹。不要让朕的儿伤心难过。”

    他闭着,叹息冗

    甄贤闻之怔忡良久,竟如同被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心底至柔,一时如鲠在,想说“臣不惧死,只怕不能死得其所”,最终也还是默然咽回肚里。

    没有必要。

    此时此刻,此此景,又何必多言。他原本也无需向太上皇明志。

    “臣……要为臣的主君,尽所能,之事。”甄贤低思忖片刻,安静地轻声开

    太上皇沉默良久,久到甄贤几乎以为他已然睡着了时蓦地睁开了

    “蕴礼说得没错。你果然还是……更像他一些。”他看住甄贤,看那张肖似脸庞,又是许久,沸腾不息的烈恍惚竟似望见故人。

    直到酸涩与疲倦彻底淹没了底最后的光,他便将脸向另一边扭开去,沉沉拂袖,用低哑嗓音敕:“你去罢。”

    他终于缓慢地撒开手。

    甄贤如蒙大赦,起礼毕,神不守舍地退门外。第一,便看见陈世钦躬在门看着他,模样谦卑,神傲慢,待他到了跟前,便似笑非笑地扯起角,:“太上皇与甄大人说了这么久,想来是待了极为重要之事了。”

    甄贤蹙着眉,不愿应声。

    他急不可耐地回到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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