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玉记 - 分卷阅读58

    过的，立刻博了大大的好。此后的戏里，不论是扑帐还是飞脚过桌，均是一气呵成，略无停顿。到了最后的重戏飞叉一场，两位武生先是准确无误地掷叉接叉，然后吴连瑞先行自三张桌的地方翻。虞冬荣瞧得奇怪，因为三张桌上另外还捆了一把椅。还没容他想明白，就见小玉麟一个犹豫都没有地纵攀越而上，轻巧地踩在椅背上，单提翻落。着地迅捷，连个声响都没有。这个度，是四张半桌了。台立刻给了炸窝似的喝彩。

    虞冬荣打了个激灵，缓了片刻，腾地起，憋足了力气给他吼了一嗓好。

    戏就在这哄堂的叫好声里落幕了。地一声声喊起来：周玉麟，吴连瑞……最后是喊周玉麟的把喊吴连瑞的压过了。虞冬荣喊得声嘶力竭，半天才坐来，过一气，个开怀的笑来。

    了戏，大家都兴坏了。戏园经理跟在小玉麟后，没地奉承：”打今儿起，武生戏就得挂您周老板的牌了……”

    小玉麟倒是冷静的：“都是师父教得好。我功夫还没学到家。”

    吴连瑞连连摆手：“等你学到家，我就饿死了。”谁都知那句老话：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吴连瑞虽然这样讲，两却都是笑。他今日是很得意的。小玉麟往后再红，名再大，那也是他吴连瑞的徒弟。

    旁人哪有看不来的，连连附和，说的都是吉祥话。

    吴连瑞满意：“等你大红了，我也就可以歇着了。”

    他这话一，有人兴着，有人面却变了。连喜班才成立多时间啊，秦梅香一咳半个多月，观众已然少了一半儿。吴连瑞把自己的班丢，带着戏的武生跑到和班来捧徒弟，这就是要撂挑的架势了。他一走不要，底的人靠什么吃饭呢。于是各怀心事，贺喜的话儿说的也不那么真心了。别人碍于面还能忍着话，吴芝鲲当即脸一甩，冷哼着走开了。

    虞冬荣远远在后台站着，把众人的神瞧得轻轻楚楚。他皱了皱眉，脸上很快上了一副笑模样。小玉麟看见他，那儿稳重终于端不住了。他远远地向虞七少爷扮了个鬼脸。

    虞冬荣被他逗笑了，振臂一呼：“都别走，今儿夜饭我请！”

    大伙儿这兴与不兴的，都喜上眉梢了：“七爷敞亮！”

    往外走的时候，虞冬荣贴着小玉麟耳朵，咬牙：“三张桌加把椅，可真是吃了熊心豹胆了。”

    小玉麟觑见四无人注意，突然侧在虞冬荣脸上啄了一：“不用吃，小爷我今儿就是豹。”说完脚步轻快地帮吴连瑞提行去了。

    虞冬荣半天才回过神来，摸了摸脸。这小崽！反了天了！他怎么还没从戏里来呢！

    于是打定主意，今晚回去要同他好生说说。

    第26章

    一戏大火，意外地重新把整个武生行带得惹人注目起来。从前行当之间，位次有个前后之规。首推老生，其次青衣，再次才是武生。后来旦角儿有了越过老生的势，牌就是番挂的了。现如今这么一火，武生的风要和前的两个行当三足鼎立了。三百六十行，规矩都是人定的。牌挂什么，说到底，要座儿说了算。于是各个能演武戏的班都趁挂了武生戏，想要借着这个东风，火上一把。

    吴连瑞毕竟年岁大了，功夫再，也架不住这样劳累。他脾气冲归冲，对自己的本行却瞧得很清楚，理起戏上的事也很有分寸。他陪小玉麟演了几日金钱豹，又借着这让小玉麟演了几猴儿戏和武松戏，都很叫座。再往后，却突然停了这些把戏，只让他在别人的戏里串场。小玉麟有几分不解，吴连瑞却直言，他功夫尚未到家。最初大家瞧闹，被他的翻跌和斗迷得缭。可时日一久，再好的活儿也会看厌，这时候人家就该考校起他别的功夫了，譬如唱功，譬如段儿。若是不小心把白玉堂演成孙猴，往后就要得倒彩。跟一摔，前闯再好的名，后来也要白费。 所以小玉麟仍旧是每天学戏练功夫，在和班给别人戏。

    他大火的那阵忙得团团转，了戏全是应酬。偶尔也会遇上不开的，见他生的漂亮，想占一两分便宜。结果总是被他打得哭爹喊娘。这事儿传去，成了梨园里的一桩乐。大伙儿都笑，笑那帮无赖的不开。老话，好汉打不过赖戏。他们唱戏的虽然有些架，手却远比普通人来得灵活矫健。小玉麟开蒙的和班最初是养拳师的，后来跑江湖卖艺耍把式才渐渐成了戏班。他童功扎实，后来师从的吴派，也是走功夫的路。这样养来的武生，虽然和正经武术家没个比，但对付几个泼无赖，简直跟玩儿一样。

    虞冬荣拿这个事儿却有儿疼。戏要应酬的，大都是有份的富贵人。小玉麟今儿拳打南山，明儿脚踢北海的，指不定哪天不小心惹到太岁，那就麻烦了。他把这个理和小玉麟细细说了。小玉麟表示听明白了。往后再有人招惹他，他撒丫就跑，最后得了个周飞的绰号。

    虞七少爷觉得这个外号真是难听。然而没办法再抱怨什么，小玉麟肯乖乖听话，他就谢天谢地了。虽说虞冬荣尚未成婚，但老觉得带孩也不过就是这样了——每天心都不见完的。

    小玉麟这边闲了一儿，虞冬荣就忙不迭给他请了先生，想叫他老实地学儿文化。其实早先曹家班里请了先生的，主要是给年纪小的孩们授课。小玉麟比人家大许多，坐在里，格格不。他自己又是个骄傲的，受不了那帮小孩天天偷偷瞄他。去了一周都不到，就再也不肯过去了。虞冬荣在曹家大院里到找他，最后发现他正坐在房梁上吃夹饼。见着虞七少爷，睛弯了弯；可一听是叫他回去上课的，俊脸顿时一垮。任凭虞冬荣喊破咙，他也不肯来。

    等虞冬荣费劲力地找来梯，房梁上早就不见人影了。晚上了戏，虞冬荣在被窝里打他。还没等怎么着呢，天旋地转，他骑到虞冬荣上来了。虞七少爷简直快要被他压断了气，只得先把人从上哄来。心郁闷非常。

    尽如此，让他学文化的心思却没有就此熄灭。整日与名显贵们混着，肚里没儿墨怎么得了。这年儿，名角儿哪个也不是白给的。就连吴连瑞那倔驴似的，也能平仄押韵地写几句旧诗来。旦行就更不必提了，何翠仙整日同文人在一起，诗才已经被捧上天了。叶小蝶是轻小班来的，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至于秦梅香……虞冬荣糟心地看了一小玉麟。小玉麟和秦老板比，整个就一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