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阙 - 她是我妻

    这绝非常人所能拥有。李复冷寂的心湖，像是被投了一颗微小的石。他抬起，再次

    仔细打量床榻上的女。即便是在如此狼狈濒死的状态，她的眉宇间依旧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傲气，这与传闻杀人如麻、行事狠辣的女形象，似乎跟他想的……有些。

    而更让他心神微动的，是守在她床边那个男人——步临崖。

    李复自然认得他，或者说，认得他那张脸。正魁首，藏锋门主步临崖。此刻，这位名满天的剑客，却毫无形象地守在“女”床边，那双布满血丝的睛里，没有丝毫的虚伪与算计，只有纯粹的、几乎要溢来的焦灼、恐惧，以及一近乎盲目的、认定对方是自己全的定。

    “我是她的夫君！”

    那句带着嘶哑和不容置疑的宣告，还在李复耳边回响。步临崖那毫不掩饰的关切，那仿佛失去她便失去一切的恐慌，不像作假。这份，在李复看来，比任何复杂的脉象都更难以伪装。

    一个是被天唾弃的女，一个是本该与之势不两立的正魁首，却如此真挚切的眷恋。

    这极其矛盾的一幕，勾起了李复为医者，尤其是为一个痴迷于探究疑难杂症、人复杂的“毒医”那最的好奇心。他原本打算敷衍了事的心思，在这一刻悄然发生了变化。

    他开始真正认真地审视“相思断”的毒。金针探，力知，他仔细分析着毒素侵蚀心脉与神魂的独特方式，那损而缠绵的毒机制，对他而言，既是一个大的挑战，也是一个极引力的全新课题。

    更重要的是，他想知，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这样一个女在如此剧毒依旧顽抗争？又是什么样的，能让步临崖这样的人，抛却份立场，如此守护？

    是探究剧毒的本能，是对那顽生命力的些许敬意，还是对那真挚的……还是抱着看戏的心思，李复自己也分不清。

    他只知，当他再次拿起金针时，目的已不再是简单的完成任务。他的神变得无比专注，脑海飞速推演着解毒的方案。他甚至动用了自己珍藏的、以数十稀有毒反复淬炼才得以制成的“紫蕴灵”，这东西他自己都舍不得多用，此刻却毫不犹豫地用在了钟暮瑶上。

    看着毒素被暂时压制，钟暮瑶的气息趋于平稳，李复冷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他留，不仅是为了兑现“连续施针七日”的承诺，更是为了彻底解开“相思断”之谜，或许，也是为了亲见证，这缠绕在剧毒与正邪之间的、不合常理的缘，最终会走向何方。

    他提着药箱走向静室，背影依旧冷峭孤直，他开始，真正认真地，投到这场与奇毒、也与复杂人心相关的救治之。

    步临崖被带回藏锋门，并未被投牢狱，而是被“请”回了自己曾经的居所——临崖小筑。只是如今，这小筑外围布了层层守卫，明哨暗桩无数，与其说是居所，不如说是一座华丽的囚笼。

    云无忧几乎日日到来，苦婆心，痛心疾首。

    “临崖！你醒醒吧！那女钟暮瑶最擅蛊惑人心，你定是被她以邪术控制了心神！否则怎会如此糊涂之事？”云无忧看着坐在窗前，神木然、日渐憔悴的步临崖，语气沉痛，“你是藏锋门的希望，是正武林的脸面！岂可因一女而自毁前程，玷污门楣清誉？”

    步临崖沉默着。脑依旧空白，但云无忧的“女”、“邪术”、“蛊惑”，与他记忆那个会对他温柔浅笑、会在危险时毫不犹豫护在他前、会因他受伤而雷霆震怒的红衣女，无论如何也无法重合。

    他记得她指尖的温度，记得她鞭影的灼，更记得她昏迷前抓住他手臂，气若游丝地吐“李复”二字时，那不容置疑的托付。“她……不是女。”步临崖终于开，声音涩，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维护，“她是我妻。”

    “冥顽不灵！”云无忧气得拂袖，“你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还记得什么妻？！那是妖女给你编织的幻梦！步临崖！你看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为了一个幻影，你要让整个藏锋门，让所有敬你仰你的同，都沦为笑柄吗？！”

    步临崖闭上，不再言语。心的挣扎如同两力在撕扯。一边是师门、责任、过往，另一边，是那个填满了他失忆后所有空白、让他本能地想要靠近和守护的影。陆惊鸿也曾偷偷来看过他，年轻的脸庞上写满了纠结与担忧：“师叔，你……您真的没事吗？那天……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您怎么会和观主在一起？”

    步临崖无法回答。他比任何人都更想知发生了什么。

    南剑也来过几次，他不像云无忧那般疾言厉，更多的是困惑与劝解：“门主，您就服个吧，跟大家说清楚，您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或者……真是被那女……被钟暮瑶胁迫了？您说来，我们大家一起想办法！”

    步临崖只是摇。胁迫？不，那双看着他时带着灼与占有，却也藏着不易察觉温柔的睛，不是胁迫。

    日一天天过去，步临崖心的焦灼却与日俱增。暮瑶还着剧毒，不知况如何？李复能否治好她？如今又是何等光景？她被天所指，又被岳紫英那等险小人暗算……每想一次，他的心就如同被放在火上炙烤。

    他不能再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