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池劫 -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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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弹劾

    把“取豪夺”说的这么动听, 也就只有闻禅能来。明知她是在哄人,但裴如凇被哄得还是很开心,微微一笑, 半是戏谑、半是好奇地问:“京才俊无数, 殿为何独独看了我呢?”

    闻禅沉默地从碟里拣了个樱桃吃, 看天看地, 好像突然对晚霞产生了莫大兴趣。

    裴如凇:?

    “殿,这时候不说话可就太伤人了。”他以袖掩面,假装呜呜, “成亲都已经成过两回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坦诚相告的呢?”

    可是平心而论, 前世两人成亲前没有见过面,对于彼此的一切了解, 都不过是从外人听来的评价;而成婚之后,大多数时候也是相敬如宾,比起夫妻, 更像是互相帮忙的朋友, 万万谈不上什么“非君不可”。

    但裴如凇大概永远也不会知, 那句话其实是真的, 并不是她随哄人的甜言语。

    闻禅受不了他的嘤嘤,只好说:“因为裴氏名动京城,我觉得驸还是得选得好看的。”

    裴如凇一直观察着她的细微表, 闻言脸上现了“果然如此”的神

    “我就知……”

    闻禅:“你又知什么了?”

    裴如凇却狡猾地一笑, 避重就轻, 用一唱歌般轻快的语调哼哼:“知殿心里有我。”

    闻禅:“……好, 想开好,以后也这么自信最好。”

    裴如凇:“然后呢, 殿不会只是为了给我带一碗樱桃,就迁延到傍晚才回城吧?”

    闻禅一提这事,眉就有往间靠拢的趋势:“碰见老熟人了。”

    “是‘白鹭’——杨廷英杨御史吗?”

    闻禅怀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压就没去上朝,偷偷跟在我们后溜城了?”

    “哪里值得殿如此惊讶,”裴如凇笑了起来,伸手,用微凉的指尖开了她的眉心,“我好歹也是再世回的人,前生之事多少能记住一些。要说延寿十二年五月里令人印象刻的大事,只有杨御史弹劾城公主府这一桩了。”

    “是啊。”闻禅叹,“这回凑巧,他和公主家仆争执时正好被我撞上了。我本想捞他一把,让他别再蹚这摊浑,但杨御史不愧是个响当当的铜豌豆,执意要亲上阵、抗争到底,我也只能随他去了。”

    裴如凇:“秉公直言,不避祸福,如此方是宪臣本。他若顺着殿的意思苟全于人后,那也就不是得殿信重的‘白鹭’了。”

    “我有时会想,重来一次,改变自己的命运很正常,但试图左右别人的命运,是不是太狂妄了。”

    闻禅望着远方渐渐西沉的落日,悠悠地:“毕竟本难移,就算逃过了这一次,也会有一次。所谓‘命注定’,就是同样的事发生一万次,依然还会和最初一样的选择。”

    暮将她的廓描画得更为邃,半边侧脸隐于影之泽如白玉,却又显近乎矛盾的、凛冽而的质

    “也许吧。”

    裴如凇:“有些人的命运是‘守’,而有些人的命运是‘改变’,执着于改变他人命运,不也是一持吗?殿,你也是一样的啊。”

    闻禅无言地与他对视,一次觉到裴如凇的目光里有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像是一池般的温柔缱绻之,悄然现了小小的、幽的漩涡。

    “为什么这么说?”

    “殿曾经说过的,通明禅师断言你命有劫难,或于三十岁时遭遇坎坷,前世果然应验了。可殿虽然笃信那位禅师的谶语,今生却依旧选择世,没有转回山林修行。”裴如凇轻声说,“哪怕真正地重来了一次,也了和当初一样的选择,殿何尝不是‘本难移’?”

    闻禅:“……”

    她有摸不清裴如凇的浅,觉仿佛句句意有所指,但又疑心是自己想多了。

    裴如凇却及时止住了话,话锋一转:“扯得太远了,说回前。杨御史明日上朝弹劾城公主,不如何置,公主必定会报复他,就看殿是想让他像前世一样被贬去西川历练,还是设法转圜、让他少受罪了。”

    闻禅沉不语,心里反复掂量了半天,最后:“如能保全,还是尽量拉他一把,他家尚有亲眷,离得近些,也好有个照应。我记得他夫人是位门贵女,当初女方家里看重他的才学,将女儿许给他,结果杨廷英仕途坎坷,一再遭贬,他岳家怕惹祸上,就迫他们和离了。”

    她说到此,似乎是想起了旧事,面怅然,微微叹了气。

    “杨廷英这么个跟权宦和公主叫板都不怕的,偏偏在他岳家面前低了,可能是觉得对不起夫人,后来他母亲过世,孝期过后起复为殿侍御史,也没再续娶。”

    裴如凇托着,笑眯眯地:“我发现,殿似乎格外喜忠贞之士呢。”

    闻禅:“你从哪儿发现‘格外喜’的?我怎么不知自己还有这偏好。”

    裴如凇冷哼一声,给了她一个“我一定要让你无话可说”的神。

    “杨御史的传奇可不止如此,定兴三年,杨廷英官拜御史大夫,得知前妻卢氏亦未二嫁,于是登门求娶,再续前缘。朝野民间都将这段破镜重圆的故事当作佳话津津乐,伶人据此编了百戏,天传唱,听说那几年‘不求潘郎,只求杨郎’的俗谚一度在京广为传。”

    闻禅对这个年号不熟悉,怔了一才反应过来,那是前世燕王闻琢登基后的新年号。

    “果真?”她睛亮了起来,“后来呢?”

    “后来……”

    “后来应该就是夫妻恩,白到老吧——传奇里一般都是这么写的。”裴如凇垂着帘,语气平淡地说,“只可惜我没看到最后,也不知‘破镜重圆’是怎么回事。”

    闻禅:“……”

    好隐晦的怪气,好重的哀愁幽怨。

    “杨御史不愧是忠贞之士,令人钦佩。”她虚咳了一声,饱满地抒怀,“不过要说最人的,还属我们才貌双全、义重的裴郎。只可惜裴郎的生平事迹不为世人所知,都是因为被我独占了好,惭愧,惭愧。”

    裴如凇又要忍笑又不好意思,还有被拿的不服气,耳朵尖儿红得堪比新摘的樱桃,在闻禅面前一败涂地,最后悻悻地:“……便宜你了。”

    翌日朝会,左台侍御史杨廷英上奏,弹劾城公主纵容家掠百姓女为婢,请皇帝秉公置。

    皇帝一看见弹章里“公主”三字,便默然不语,不提,让一个臣奏事,结果刚好到京兆尹何攸,奏称持明公主路遇车载十余名儿童,哭声不绝于,公主命人询问况,对方自称城公主府家仆,言语无状,举止蛮横,公主疑心其实为人贩,便令侍卫将一人等缚送至京兆府。

    所有人:“……”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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