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声 - ri记

    1997年，秋分。

    江頖没想到一趟敦居然会拖这么久，不过幸好，不算空手而归。那款新型人工耳蜗系统，言语编码策略远比旧款丰富，能更好适不同患者的听觉需求；更难得的是，它还能降低植后因外冲撞造成的设备损坏风险。指尖挲着袋里的产品手册，江頖角忍不住弯起，这趟路没白跑。

    刚走机场，的风裹挟着城市的烟火气扑面而来。江頖抬手拦一辆的士，打开后备箱将行李箱放去，“砰”的一声关上车门，他坐后排，报地址：“师傅，去百山庄。”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后座的年轻人，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应：“好嘞您，坐稳了。”

    话音落，油门轻踩，车便汇了车。

    车辆驶过蜿蜒的盘山公路，百山庄隐在葱郁的山林间，漫山的尾松遮天蔽日。江頖摇车窗，清的草木松香混着秋风扑面而来，山间的清风拂去他上的疲劳。他望着远连绵的山脉，底漾着藏不住的松弛与喜悦，等放好行李，洗个澡，就去找许听。

    许久未见，不知她有没有想他。

    想到这里，江頖忍不住低，耳尖悄悄泛红，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连车辆缓缓停驶都没察觉。

    直到司机的声音传来：“到了嘞，一共十五块。”

    江頖怔了一，才回过神，忙掏钱递过去，车时，语气里不见半分旅途劳顿，满是雀跃的轻快。

    “给您，谢谢，麻烦了。”

    他拉着行李箱站在院大门前，目光落在左手边那块斑驳的门牌上——清竹巷1号。指尖微微收，迟疑了几秒，才推开沉重的铁门走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这里了，行李箱的碾过青石板路，发“哒哒”的声响，一一地敲在江頖的神经上。行至院央的小池旁，他忽然停脚步，抬望向别墅二楼的方向，那是他的卧室，此刻门窗闭，昏暗的房间与室外明亮的天光格格不。

    江頖叹了气，抬脚继续往前走。踩在石碑台阶上的每一步都异常抗拒，他的人生谈不上轻松，质丰裕的背后，藏着他千疮百孔的童年。

    脚上的力不算轻，可他却清晰地受到了儿时的无力，童年的鞭策就在这里，他的痛苦来源；那些年的鞭策与苛责，无遁形的压抑，全刻在这方院的一砖一瓦里。

    江頖从一生，就被贴上了无数标签。他是徐驰的弟弟，是江家名不正言不顺的次位继承人。直到学那年，一场破碎的婚姻将他的存在公之于众，他玩笑般的人生才摆在了台面上。徐驰走后，家族里的人绝不提这个名字，可院里的石碑却清楚的记得，有些痛苦，这辈都无法忘怀。

    他的一生，都在复刻徐驰的轨迹。他是他的傀儡，他们相相似，格却相差万里，徐驰清孤傲，对与江頖的反抗或许只当一场闹剧；而江頖自己，有时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江頖，还是徐驰的影。

    这座牢笼，到来困住的只有他一人。

    他的像一被设定好的公式，被扰得太多，连自己都时常混沌。

    或许只有在许听边，他才能永远江頖。许听就像一面澄澈的镜，他的另外一面被她挖掘了来。

    所以哪怕只是短暂的分开，思念也会像一凶猛的猛兽，将他彻底吞噬，避无可避。

    只要想到许听，江頖的心就得像浸了的木棉，沉甸甸的，沁的棉絮让他知了思念的重量。

    他推开别墅的大门，拉着行李箱正要穿过客厅，一低沉醇厚的声音，却突然叫住了他：“听说你最近谈了个女朋友？为了她连考都弃考了，还跑到敦去参加什么，人工耳蜗设备研讨会。”

    女人的语气里满是讥讽，轻笑一声，续：“我怎么不知，你江大少爷还有这助人为乐的喜好？最小的慈善家姓江，哈哈，原来江家的派，是你在带领啊，江頖。”

    她说完，端起桌上的青瓷茶杯，浅浅抿了一。氤氲的汽漫开，模糊了她底的冷光。

    江頖转过，目光落在沙发上那个雍容华贵的女人上。距离太远，看不清她的神，可那语气里的嘲讽，却像很烦人。他翻了个白，放行李箱，语气里满是不屑与抗拒：“您的语气，真是会削减我的功德啊，外婆。如果您这么喜说废话，麻烦您去外公坟多念叨几句。这样他在地底就算投不了胎，起码也能个厉鬼，省得江家总被人拿。”

    女人猛地放茶杯，手气得发抖，指着他，声音都变了调：“你，好啊你，江頖，能耐了是吧！别忘了，你的卖契还攥在江家手里！没了家族撑腰，你连一个医疗设备都买不起！”

    江頖烦躁地挠了挠，一难以言喻的疲惫瞬间涌上心：“我是没钱，不过我会用你们江家的旗号去借啊。反正您不是觉得，江家的脸面最大吗？”

    他顿了顿，神冷得像冰：“您既没有生我，至于养我，您这辈，真是什么都失败啊。有这闲工夫找我麻烦，不如好好忏悔自己这失败的人生。”

    说完，江頖也不回，拉起行李箱就往楼上走。

    “收拾一，明天回敦修。”女人的声音在后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回来之后，好好接手江氏。”

    江頖的脚步顿住，无力像般将他淹没。他无奈地叹了气，声音里满是倦怠：“您能不能别总是自作主张？真的很烦人。”

    “除非，你不想再见到你的女朋友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像一惊雷，炸得江頖浑一颤。他刚想反驳的话哽在咙里，猛地转过，丢行李箱就往楼冲，一把夺过女人手的茶杯，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脸上满是焦灼，愤怒几乎要冲破膛：“你把她怎么了？”

    女人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拍了拍，脸沉了来：“吓死我了！谁教你这么跟辈说话的？你知不知……”

    “我问你，你到底把她怎么了！”江頖厉声打断她，声音陡然，底的慌与不安几乎要溢来。

    女人的神瞬间变得严肃，神凌厉如刀，死死盯着他：“明天收拾好去敦。否则，你这辈都别想再见到她。如果让我发现你偷偷去见她，江頖，你是知我的手段的。”

    “我们在你上投了这么多力，不是为了圈养一个只会反抗辈的废。”她的声音冷得刺骨。

    “我希望你清楚自己的分量。当然，如果你能在规定时间完成接目标，以后你的事，我不会过多涉，包括你的婚姻。”

    江頖浑的力气像是被了，踉跄着后退两步，在冰冷的地板上。

    自从那次求婚被婉拒后，他早已不是那个冲动莽撞的少年。他清楚地知，现在的自己，本没有能力给许听一个安稳的未来。如果放弃江家的份，他拿什么给她换更好的人工耳蜗，将来拿什么给她提供便利，

    即使她从来都不奢求这些，他也不能让她跟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