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茶盏翻覆、胭脂染袖后，樱屋最上层的厢房里，气氛悄然发生了转变。朝雾对待藤原信的态度依旧疏离，却褪去了几分刻骨的冰寒，仿佛初
溪
，面上仍覆着薄冰，底
却已有活
悄然涌动。
藤原信
锐地捕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他不再满足于赠送那些
巧却无言的
心与饰
，开始尝试一
更迂回、也更接近朝雾本质的方式。
一日，他通过绫，递上了一卷诗笺。并非风月场
常见的
词艳赋，而是一首
蓄的汉诗，借秋夜寒潭、孤鹤映月之景，隐隐诉说着知音难觅的寂寥与倾慕。
绫将诗笺呈给朝雾时，心不免忐忑。却见朝雾接过，目光扫过纸面，
角习惯
地勾起一丝近乎挑剔的弧度，语气平淡如评寻常件：
“笔力尚可，意境却俗。‘寒潭’‘孤鹤’，前人早已用滥。”她甚至执起朱笔，在其一两句旁批注了更炼的字
，似要彻底碾碎那小心翼翼捧
的心意。
然而，绫却注意到，朝雾握着那诗笺的手指，并未像以往那般急于放。她的目光在那墨迹上停留的时间，远比批评它所
的时间要
。
次日，藤原信再来时，绫将批注过的诗笺奉还。信接过，看到那清瘦凌厉的朱笔批改，竟无半分挫败，反而亮起惊人的光芒。他仔细将那诗笺收好，
一揖：“多谢朝雾魁指。”
此后数日，他竟真的依照朝雾的批注，将诗作修改重誊，再次送来。有时还会附上新的诗稿，题材渐广，或咏，或抒怀，不变的是那份小心翼翼的请教姿态，与日渐增的真诚。
绫穿梭其间，传递着这些无声的墨痕。她看见朝雾评愈发犀利，用词准地指格律或典故的疏漏，仿佛一位严苛的师。
但她也看见，朝雾案
那只原本只放胭脂粉的
屉里，悄悄多了一迭藤原信的诗稿，最上面那页，朱笔的批改痕迹密密麻麻。
这无声的
持续着，直到一个安静的午后。藤原信带来一幅未完成的墨竹图，枝叶疏朗，颇有风骨，却因一时失手，在画纸方染上了一团不大不小的墨渍，好好一幅画看就要毁了。
信对着画作，眉
锁，神
间尽是懊恼与沮丧。
朝雾正倚在窗边看似不经意地翻阅一本和歌集，目光却几次掠过那幅败笔之作。室
一片寂静，只有窗外隐约传来的三味线声。忽然，她放书卷，起
走了过去。
她一言不发，从笔架上取过一支稍细的狼毫，蘸了墨，俯在那团污渍上勾勒画。寥寥数笔，竟将那墨渍化作了嶙峋的山石一角，与原本的墨竹相辅相成，不仅弥补了失误，更添了几分苍劲意境。
信屏息看着，满是难以置信的惊叹。朝雾画毕，搁笔，依旧没什么表
，只淡淡
：“败笔亦可生，看人心境罢了。”
话音未落，她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藤原信抬起的目光。那目光里汹涌的
激、倾慕与一难以言喻的共鸣，毫无保留地撞
她。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一无声的张力在墨香与松香间弥漫开来。
朝雾率先移开了视线，睫羽微颤，语气迅速恢复冷淡：“不过是看不得糟蹋好纸。”说罢，转便走，步速比平日快了些许，裙裾拂过门槛，留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气。
藤原信却久久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为止。他缓缓收起那幅被“救活”的画作，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那日后，藤原信更是频繁来访，有时是与朝雾探讨诗画，有时仅是静坐一旁，看她
茶。他甚至还带来了一本珍贵的唐代诗集孤本，说是家旧藏，请朝雾“品鉴”。
朝雾翻阅着那泛黄的书页，指尖连于那些千年之前的墨迹，良久，才低声：“这般贵重……何必拿来此地。”
信只是微笑：“宝刀赠英雄，佳书酬知音。它在此
，比在库房蒙尘更有意义。”
朝雾不再言语，只是将诗集小心收好。此后，藤原信每隔几日便会带来一些书籍，有时是诗文集，有时是游记甚至地理志异。朝雾虽仍少有好脸，却总会在他离去后，就着灯盏看到夜。
初秋的午后，
光褪去了夏日的灼
，变得温煦而通透。樱屋后
那方小小的、心打理的园里，几株枫树已悄然染上第一抹酡红，与尚显青翠的松柏相映成趣。
小池残荷几
，莲蓬低垂，池畔缀着几块玲珑山石和几丛晚开的桔梗，紫白相间。
藤原信今日带来的，并非诗稿或画作，而是一
小巧致的青瓷茶
和一小罐据说是九州山采来的野茶。他并未直接求见朝雾，而是请
吉通传，想在园石亭设席，斗胆请朝雾魁品鉴新茶。
朝雾听闻，眉梢微挑，依旧是那副淡漠神，对着镜理了理并无一丝凌
的鬓发，语气听不喜怒：“既是品茗，便依茶规矩。阿绫，去将我那‘千鸟’茶取来，再备些应季茶。”
绫应声而去，心微讶。朝雾
竟未拒绝，还特意明要用她珍藏的、平日极少示人的那古拙茶“千鸟”，这本已是一无声的回应。
石亭，藤原信已亲自布置妥当。他显然对茶也有所涉猎，动作虽不如专业茶人般行云，却一丝不苟，透着难得的郑重。
见朝雾在绫陪伴款款而来，一秋香吴服衬得她肌肤胜雪，他连忙起，一揖。
朝雾微微颔首，仪态万方地在主位坐。她的目光扫过信略显局促却认真的动作，落在石桌上那陌生的青瓷茶上，并未置评。
沸，信开始茶。他神专注，动作略显生涩，但那份全神贯注的投却
不得假。沸注茶碗，新茶的野香气混合着蒸腾的汽氤氲开来，带着山林的清新气息。
“此茶名‘雾里青’，生于
山云雾之，采摘不易。”信将好的第一碗茶恭敬地奉至朝雾面前，“味稍苦冽，回甘却绵，请魁品鉴。”
朝雾垂眸，素手端起茶碗，并未立刻饮用，而是先观其——汤清亮，微带黄绿。再嗅其香——野韵十足，略带清苦。最后才轻啜一
。
微涩的茶汤在
过，果然如信所言，初时苦冽，片刻后，一
清冽的甘甜自
缓缓升起，沁人心脾。
“尚可。”朝雾放茶碗，只给了两个字的评价，语气平淡。然而，她并未像往常那样立刻起离去，反而端坐着，目光投向亭外被秋镀上一层金边的枫叶。
信得了这平淡的“尚可”，却闪过欣喜，仿佛得了莫大的肯定。他为自己也了一碗，安静地陪坐一旁。
两人之间一时无话，只有风
过枫叶的沙沙声，池轻拍岸石的微响，以及亭清幽的茶香。
一只彩斑斓的蝴蝶被茶香
引，翩跹飞亭，绕着石桌轻盈飞舞，最后竟大胆地停在了朝雾搁在膝上的指尖。
朝雾微微一怔，看着那颤动的蝶翼，并未驱赶。光透过枫叶的
隙洒，在她白皙的手指和那斑斓上
跃。
藤原信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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