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女乐师 - 第56章

    风从衣袖里去，半边胳膊都是凉的。瑾娘张大了睛，也不知是先结还是笑来好，只讷讷地说：“你的睛……能看见了？”

    渐离说：“最近好转了些，能看到一，但还是很不清楚。”他停顿了，弹琴弹了茧的指尖轻轻拂过瑾娘的面颊，温得和记忆别无二致，“你的样，我却是怎样都不会忘的。”

    他们之间再度陷了沉默。瑾娘忽然想冲上前去地拥住他，只怕前这一切都是场幻梦啊。渐离想了半天，才开问：“这些日，你过得可还好？”

    瑾娘说：“不好，我知，你也过得不好。”

    渐离角迁一丝苦涩的笑容：“瑾娘，本来我没想着能活来的。我执意刺秦，是为了荆卿和太丹之愿。此愿未了，我也未死。对你，却始终欠一句对不住。”

    他抬，目光越过瑾娘单薄的肩，游移不定：“我只问你一句，如果你不后悔……”渐离了一气，“瑾娘，你若我，我就算粉碎骨也不会负你。以前恶语伤你是假，我对你却是真。”

    瑾娘笑了，弯起睛，好似月牙，睫遮掩了愁绪。她说话时，声音也似带着笑那般：“我一直都记着先生，无论怎样的形，都记得先生。一直。”

    她说着，语气忽然又掺杂许多的悲戚来：“渐离，我们现在这又算什么样呢？连见个面都这么难，相互讲一句话，都要越过天堑。我们是要给胡亥公卖命的，哪有以后可言。”

    渐离说：“你不要急，且等着，让我拿个主意来，从这逃去，直往北边去，逃到城外面，到个没人知晓的地方，好好过日。我是瞎，但我绝不拖累你……瑾娘，我们总会盼到那样的一天。”他伸臂小心翼翼地抱住瑾娘，然后又放开，转摸索着向阶走去。胡亥府上的两名人跟从天而降一般，早就冲过来搀扶着他上车。

    渐离坐上车后，把脸向瑾娘这边转过来，却没有说话。车动了起来，他转过，依然固执地对着瑾娘默立的方向。瑾娘后背倚着廊，看那车绝尘远去，不多时，车绕过墙，连一影都看不见了。她绞袖，仰起脸来，嘴角是弯起来的，可是泪却在蠢蠢动。

    走廊彼端传来脚步声。瑾娘撩起袖了睛，侧过去看，是公孙沐。她的声音带着的倦意，好像刚睡醒一般：“那个人走了？”

    瑾娘说：“走了。”

    公孙沐睡惺忪地盯着瑾娘：“你他？”

    瑾娘瞥了她一，：“哪里的事。”

    公孙沐冷笑一声：“你骗稚儿呢。我方才看得清楚，他抱着你……你瞧，你泪还没有拭净。宋瑾，我你是真傻，你得陛的，就算只一夜，也是这天多少夫人求不来的，你又得胡亥公多少恩惠，却心属不知打哪来的一个人。如此，苦的还是你自己。”

    “有劳你费心了。”瑾娘叹气，抬步往走廊另一走去。所有的路摆在她面前，她总会走最艰难的那条路，任满地泥泞。一步错，步步错，直至万劫不复。

    半月之后，忽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始皇巡游归来时途经武县博浪沙，遇上了刺客。虽然刺客被击杀于车辇之前，但指使者却趁跑了，故他在天大肆搜捕，誓要把那人揪来。与此同时，他也不敢在武县多逗留了，匆匆往咸赶。

    消息传回咸，也是人人自危，生怕得罪了哪个位权重的，被指为刺客，浑是嘴都说不清楚。

    瑾娘真想采访一秦始皇，不知他对于自己被刺这么多次有什么看法？

    后来胡亥同瑾娘闲聊时，向她转述当时的况，据说是个手持百斤大铁锤的壮汉，从路边的土丘上突然冲来，砸向副驾车辇，拉车的四匹受惊，横冲直撞起来，车人是当地一名官吏，惊慌失措想要车，被大力士一锤击杀，场面无比混。

    好在嬴政的侍卫众多，也都是在战场死人堆爬来的骁勇之士，合力而战，终于将那名壮汉砍杀。

    始皇的车辇当时正跟随在后面，他未曾受伤，听闻是刺客，顿时大发雷霆，将前队护卫官兵斩首以示戒。

    胡亥说至此，颇为遗憾：“可惜还未能找真正主使行刺父皇的人。虽然因此事牵连，被杀之人不少，但依我看，还是让那个主谋逃了。”

    瑾娘脱而：“张良。”

    胡亥疑惑：“你说什么？”

    瑾娘知那主使者是汉初谋士张良，她咳了一声：“酒凉了。”胡亥用手一探酒杯，便叫人来温酒，这事也就算过去了。

    天将过，始皇从全国各地征来十万民夫，在渭北阪修筑新的室，是为阿房。估计他也不指望徐福能为他求来仙药一事了，所以在有生之年及时享乐。

    阿房是仿照六国室式样所建，而且更为华壮观，到秦灭时也没有建成，然后被项羽一把火烧了。当然，就现在来说，只有瑾娘知这个悲伤的事。

    因为阿房在建，始皇时常去转一圈监工，恨不得早日住去。有时兴起，就在渭河畔叫人摆上酒，叫来几个亲近的臣宦侍，唤乐师在河堤上奏乐而歌，聚小半个时辰，商榷些事。离此最近的是燕和齐，为节约时间，免让皇帝久等之故，乐师们都是从其调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