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女乐师 - 第37章

    万事开难。此话对于这事也适用。回瑾娘被折腾得死去活来，第二回竟然也没那么痛苦了。大概是渐离不在此，她没有太多心理压力，至最后，甚至还有些微的快。她闭着睛，汗在额上淌着。

    如果这个抱着她的人是渐离……

    如果荆轲不存在，嬴政也不存在……

    如果他们还在宋城……

    最后嬴政息着伏在瑾娘上，犹带些凉意的手探向她的小腹，轻声：“阿靖乖女，给朕生个女儿，跟你一样漂亮的公主，朕将赐她一个郡嫁妆。”

    瑾娘虽心神恍惚，听闻此话，心也是一沉。她还未曾想过生儿育女的事。若她真的生了嬴政的嗣，恐怕和渐离便再也没有可能了。嬴政这人也真有意思，他求生不老，又要孙遍地开。

    夜已更，嬴政将瑾娘抱起来，回了就寝的地方，却并不是他第一次幸瑾娘时所宿的室。嬴政解释，是怕刺客在其埋伏，故时常会换地方睡觉。

    瑾娘想起不知在哪里的一本史书上看到，说秦始皇“行踪诡秘”，把前这个人跟“诡秘”二字一联系，冷的笑话，可是她还笑了来。始皇捧着她的脸：“阿靖，你就这般笑着最好看。朕知你是开心的。”他又说：“待朕得了生不老药，分你一半，让你永远不老。”

    秦朝的男人也说些甜言语哄女人开心么，即使他为天？瑾娘不愿去信，只作是嬴政意迷时胡许的诺言。她说：“多谢陛厚赐，只怕妾没有这个福分。”不愿去看嬴政，她阖上睛，没多说半个字。

    嬴政开心地盼着徐福将生不老药带回来，转间，又到了冬天。

    寒冬并不好熬，两千年前的咸还要冷上许多。每天，咸城外的边都有冻饿而死的尸殍。首都如此，其余地方更不用说了。

    在瑾娘的印象里，冬天就是咸城里永远铅灰的天空，树木一律只余黑的枝桠，将天空割裂成几块，筑弦因严寒，声音凝滞，连渐离这样的手，击筑时都多有荒腔走板；墙，屋，复台阶和瓦当俱是惨惨的颜。

    室为取而生火盆，火焰熊熊，看着倒也闹。夜后，娥常围坐在火盆旁闲聊，有的乐师还会取乐来鼓乐，倒也惬意。

    渐离便是在这群女格外受迎的乐师。他虽然目盲，却生得好看，脾气又好，只击筑，有时唱歌，从来不多废话一句。瑾娘如今份不同，是为夫人，自然不好和女们挤坐在一起凑闹，只后来听女说，渐离击筑后，常问一句：“靖夫人可还好？”

    他定然关心瑾娘，却不肯与瑾娘独，更不愿亲自去问瑾娘。

    一日黄昏之时，瑾娘正坐在廊上的火盆边取，见一宦官走过，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木制的酒樽和盐盬等，不由好奇拦住他问：“防火烛，大人为何还用木制的皿？”

    宦官回答：“靖夫人有所不知，这是送去给乐府先生的。以前给他用铅制的用，谁知隔天去收时，全都不见了。他是个瞽人，问他，也不说，我们再给他拿一，又不见了。算起来，被他扣的铅皿，少说也有二十斤了。我们都没奈何，只好换了这木制的，他就算丢到火里烧着玩，也随他了。”

    瑾娘脸一变，猛地站起来，险些踢翻地上火盆。她说：“这些东西，我给先生送过去。”

    宦官连忙赔笑：“仆怎敢让夫人——”话没有说完，早被瑾娘夺了托盘去，沿着走廊走远了。

    瑾娘怎么就没有想到，原来这酒餐是铅制的！渐离留那些铅的酒杯定然不是为了搞收藏……她心里发慌，又暗自庆幸，也许她可以阻止得了渐离。在秦，除她宋瑾，又有谁能与渐离相熟如期？

    走到渐离居住的院落之外，又听到他在击筑，偏偏还是《琴师》之曲。瑾娘砰的把托盘掷到地上，踹门去。渐离背对她击筑，听得这么大的动静，才少停动作，偏：“手脚。”

    几日不见，他倒是学会了用老爷腔调埋怨人。

    “藏在哪里？”瑾娘也不废话，直言问。

    听到是瑾娘的声音，渐离有慌，竹板碰着弦：“靖夫人……你……你……”

    瑾娘没跟他说话，走近房，四逡巡。渐离看不见，藏东西的手段想必也不会多明。她前世古静玩密室逃脱游戏可是战无不胜的，找东西岂会难得倒她。

    “靖夫人……瑾娘，瑾娘，请你离开，如今你是妃，一个人来这里，叫人看见不好……”渐离低垂着，握着筑尺，却没有动，只喋喋劝她离开。

    “你将那些铅的杯碟碗都哪去了？”瑾娘跟抄家一样乒乒乓乓把渐离如狗窝的住翻了一遍，脏衣袜倒是不少，却不见那些皿。

    “他们都没有跟我要，你凭什么过来索取……瑾娘，你不是这样的人，请你快离开，免得教人怪罪。”渐离捧着筑背对着瑾娘的声音，筑尺再度击弦，换了支曲。瑾娘心里一动，她突然静了来，仔细听着渐离的筑声。

    就音而言，她绝对是个手，因为她曾经是靠编曲吃饭的。渐离弹的曲不重要，只是那声音……渐离看不见，但听瑾娘那边没了动静，他边击着筑，边竖起耳朵留心瑾娘，猝不及防的，脚步声骤至，他只觉一大力从他手边夺走了筑，然后又听见筑被翻了个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