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女乐师 - 第8章

    瑾娘兴兴地就抱了筑回房去，她本还在为难自己从哪里来把筑比较好，谁曾想会这般得来全不费功夫。她特意将筑摆在窗台上，推开窗往外去看，却不见渐离的人。想是他正在休憩吧，瑾娘稍微有失望。

    她坐来细细看那张筑。木质已经泛黑，纹理尚是清晰可见，比渐离的那张筑宽寸余来，看起来这张筑有些年了。尽有白布包裹，弦上还是落满尘灰。她把尘土去，琴弦绷，试着拨了几，声音铿然，清脆绕梁。

    虽然说古静并不知老为什么忽然要将这把筑给她，不过她也懒得去想。古人的思维，她还需要再慢慢琢磨，此时此刻多想也无益。

    瑾娘倒是很开心，手有筑，就像和自己渐离越来越近，有了能和他并肩的资本似的。

    自从渐离不慎打翻宋康的一坛酒后，宋康就不让渐离在前忙活了，只在后院些杂事。后院主要是嫂在，她待人很不错，如此渐离倒是清闲了一些。

    人一清闲就想寻些事来。瑾娘常见渐离站在她窗，抬去听瑾娘击筑。有时候蒙肃也过来击筑，带着他那埙的朋友，每逢此时，渐离就站在柴房前，半仰着脸去听，瑾娘从楼上望去，只觉渐离听了迷一般，脸上时郁时愤慨，最终都化作曲时的失落。

    当渐离偶然发现瑾娘在看他的时候，便冲着她一笑。这秦时青之景，都因为这笑容，显得温柔朦胧了起来。

    瑾娘看得痴，忽然回过神，从窗前站起来，于房踱步。她挑起垂落肩的一缕发，用两手指拉扯着，这是以前古静因为难而沉思养成的习惯。她当真不会是喜上渐离了吧……

    渐离生得好看，脾气又好。棉包铁块的，表面上一声不吭，却总有一嶙峋傲骨支在那里。少主责打他时，他也不曾求饶过一声。

    她心里飘飘忽忽没有个主意，脚却不知不觉走楼去。

    少主母叫渐离去择菜，他端个笸箩坐在院，见瑾娘过来，他只了。瑾娘跑到他边跪坐来，装模作样地客气：“先生，我帮你？”

    渐离捧了满手的绿叶，侧微笑：“仆怎敢劳动瑾娘。”他又低，轻声问：“瑾娘，这几日，我一直都在听你击筑，你这样快，不像是从未碰过乐的……你以前可曾学过琴之类的？”

    瑾娘摇：“不曾。”

    初时击筑，她是像面对更新换代了的nar件一样，有些无所适从。因为渐离不能时时伴她边指导，许多时候她都要自己摸索。她大哥并不反对瑾娘击筑，她在楼上叮叮当当敲个大半天也没人说她。大概宋康觉得会门乐，会多一份让小妹嫁到好人家的资本。

    好在古静乐理知识够，渐渐的，也摸来了规律，很快便将商角徵羽五音找全。国古乐是为五音，将十二平均律在筑上完全贯彻落实倒是多了些功夫。故而她也发现，五弦似乎并不太够用。

    渐离自然不知瑾娘的想法，只是叹一声：“这是天赐的，合该老天让你击筑。”

    瑾娘笑：“我倒是怨老天没再多赐我些天资，好能和先生合奏呢。”

    渐离听到“合奏”二字，手抖了一，一株新鲜的菜掉到地上，他却没去捡，而是又看了瑾娘一。

    瑾娘以前不知从哪儿看过，说一个人见到他心仪之人时，瞳孔会放大一，瑾娘也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清楚渐离的瞳孔变化，她只觉得那睛异常迷人，能将她整个人都陷了去似的。

    渐离拾起地上的菜，扔笸箩，说：“瑾娘，你这样的日，何时才能是绝期？”

    “这样的日？”瑾娘一愣，便恍然大悟。在酒馆苦工已是委屈了渐离，他隐忍这么久，终是难以忍受。

    “瑾娘，或许有一日，你发现我骗了你……你若怨我，就怨吧，因为那时我早不在此了。”

    渐离继续择菜，手上满是纵横错的血，新伤旧伤都有，大抵是活的时候被伤了。那手依然修清瘦，骨节并不分明，乍看像是女的手。

    瑾娘也低看看自己的手。宋瑾估计从来没过活，到十四五岁，一双手细的，近几日因苦练击筑，左手指和指尖，右手的指侧都磨了茧来。

    练习乐不比编曲，其实枯燥得要命，尤其是初学的时候。瑾娘也不知自己是怎样持来的，因为什么，或者说，因为谁。

    蒙肃又在堂上开始击筑了，边击边唱，歌声嘹亮而难听无比。

    瑾娘讪笑：“我希望蒙大人会埙，起码他不会边边唱。”

    渐离：“歌声不论，他击筑有善有不善，如声音凝滞，定然是他以指腹弦，还有你听这声，余韵不足，乃是竹板击之力未能把握好。”

    这是渐离抓时间在教学，瑾娘便认真听，却不想此时少主宋康走到后院来，见渐离和小妹凑一说话，脸沉了三分。

    “你这蠢，工懈懒，笨手笨脚的也便罢了，竟还敢对蒙大人指手画脚？你以为你是师旷，俞伯牙还是渐离？”

    渐离本来一直默默垂首听宋康怒骂，听到“渐离”三个字时，睫轻轻颤了一，瑾娘心惊胆战地看了看宋康，又瞧渐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