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云 - 瞻云 第19

    薛壑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她明明跪着，却颅昂，已经没有半畏惧之，唯于一片铮铮铁骨的韧劲。

    “你……”不知是被她言语震撼，还是在思她如何能有这般见解，薛壑竟一时语，只无声看着她。

    他莫名觉得有一瞬看见了江瞻云。

    但江瞻云不会仰视，她从来都是俯瞰众生。

    “后话是殿教的，殿与我们厮混，说得最多的便是，这世，谁比谁贵！”江瞻云这会意识到言语太过，赶补上漏。

    “你、她说得对！”许久，薛壑才吐一句话，回去自己的案前坐，“起来吧。”

    江瞻云了气，嘟囔，“阿兄放心，就算我真的对您有几分动心，也都是因为殿，我更喜殿。”

    薛壑抬眸，光竟带了一丝不可察觉的意，“其实殿教你写字，你该珍惜的。她的一手隶书，写得极漂亮，比我好多了。”

    江瞻云一双本就圆亮的睛瞪得更大了，上扬的嘴角压也压不住，垂着睑，“殿若听到，肯定喜。”

    她眉弯弯，密的睫覆，便也不曾看见对面青年难言的落寞。

    只闻他，“未来一段时日，我会很忙，你将近来所学好好练习。无论听到甚，见到甚，都莫轻信，也莫要离府。”

    江瞻云抬眸看他，青年脸上褪尽了血，底隐隐有两分惧意，极快地隐去了。剩寒森森一片冷光，衬得一张脸愈发白如鬼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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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袍与青绶】

    “未央前殿站着的衣冠楚楚之辈, 多少是人面兽心，镀着金，裹着破絮, 只有官厚禄, 利益权势, 无有半民间疾苦……”

    “落英若有您这般, 未必不如您；您若和坊人投的是一样的胎, 许是比之还低贱！”

    “后话是殿教的，殿与我们厮混，说得最多的便是：这世, 谁比谁贵！”

    “阿兄放心，就算我真的对您有几分动心，也都是因为殿, 我更喜殿。”

    “殿若听到，肯定喜。”

    ……

    廿三这日后，薛壑总想起薛九娘说的这几句话。

    在午夜梦回时想起。

    他嘴角噙笑, 角, 睁开的双还凝着光彩, “殿”两字, 人已经仓皇从榻上起，掀帘要去追她。

    他想问一问她：为何在她死后, 齐尚能一把火将自己烧了, 说恐她泉寂寞, 要去陪她？为何温颐会沉迷五石散，就为在虚幻见她一面？为何落英手无缚之力，却有为她报仇的勇气？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能让这样多的人这般她？为何到他, 就不如他们了？他一直都没想过死，他为她报仇也是因为“忠义”的枷锁，怎么他就不像他们那样她呢？

    “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薛壑转看着黑夜的帷幔，扑上去撕扯。

    生时，她就留他一个背影，一个廓。

    死后，也迟迟不肯梦。即便梦也是寥寥。

    在早朝行径北阙甲第的路上想起。

    他在车掀帘看府邸至东的向煦台。朝会在寅时三刻，天昧不明，但府人起得很早，灯火在这个时辰已经亮起。

    问何故早起？

    那女说，想快些掌握阿兄所授课业，早日替殿报仇。

    薛壑，“相信我，很快的。”

    “阿兄脸不太好？”

    薛壑以拳抵，咳了两声，“等诸事结束，养养就好了，不碍事。”

    在未央央官署的御史台想起。

    他翻着那卷《上君节乐廿规疏》：罢珍馐之靡，去歌舞之繁，省赏赐之滥……

    不由觉得有些恍惚，她至贵，生来便是公主，公主之后是更尊贵的储君，怎就能说“这世，谁比谁贵”这样的话的？

    在未央前殿的朝会上想起她。

    少年储君低天一阶，北面升座，俯瞰众生。

    当也在看他。

    只是耳畔嗡嗡，传来的是一个男的声音，“薛御史的意见呢？”

    薛壑抬眸，看张合的两片薄薄，看少年人眉目英，着温良的善意，面上宽仁的笑意，一副连江瞻云都不曾辨的谦和姿态。

    这日是三月十五，早朝正在行。

    薛壑辨清今宵几何，拱手作揖，“陛仁孝，臣没有意见。只是陛惯常节俭，不若将太后乐的宴设在端日，两节合一，岂不哉！”

    虽然在尚书台任职的三位堂兄前些日已经得了他的消息，但这会听话从他说，还是憋气。这样的一退步，他日再举兵反之，又要以何理由？

    不满的不仅仅是薛氏的族人，还有一批追随江氏半生历经两朝的臣。三公倒是没有，丞相自靖明女帝一朝起由尚书令替代，但尚书令温松没来上朝；剩便是太尉杨羽，自然是支持天的，这会很友好地看了薛壑一。

    投给他如刀似箭之神的，过半是九卿位上的官员，譬如执金吾、廷尉、宗正、少府等诸卿，此番对他多有失望；而大司农封珩和光禄勋许蕤负辅臣之责，如今面对薛壑这般态度，二人一时不知他心思，便保持了静默。五大辅臣就剩了一位久不上朝的尚书令，然尚书令前两年就表示与薛氏同同，御史大夫可替他表态。如此来，朝堂一时寂寂，尊奉武安侯夫人为太后于端日主乐一事即将成为定局。

    执金吾同廷尉风扫过，到底耐不住，正执笏反对，却闻殿门一人躬叩拜，“臣有话要说。”

    诸卿闻声回首，见得竟是淮侯凌敖。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御座之上的新帝脸微变。

    凌敖早已乞骸骨，但因爵位在，又是宣宏皇太女之外翁，为显君者仁德，明烨曾在登基当年，批复了许他随时明光殿哀思储君的奏折。未曾想，会有这么一日，让他现在了未央前殿的早朝上。

    但左右薛壑同意了，一个空有爵位无有实权的老翁，不足为惧。

    却不料，随其后，又一人现在殿门边。

    来人一官袍，青绶银印，贤冠，正是天数次请他仕被拒、薛壑多番劝他戒去五石散无果的尚书令温松之孙，温颐。

    这日，他着袍冠，领了九卿之首的太常职，现在未央前殿。亦是五年来，首次回来朝堂上。

    许是久用五石散之故，青年面容清癯，容光黯去，一双曾经温的睛少了神采，多两分空。

    然他立在那，三月光一照，尚存年少英姿。只是日光之，袍服稍有不洁，熏香染过的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