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那些ai情 -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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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年后,初夏,京都安。

    “公主莅临,不疑未能远迎,万请涵容。”侯府简素的青铜铺首大门缓缓打开,前来的迎客的少年约是十二三岁年纪,一袭朴净的湖青直裾,眉目秀郁,依稀有几分乃父的影

    “几何连你也学会这般客了?”刘乐一最简单不过的青襦素裙,绾了单螺髻,容貌似乎更婉秀清丽了几分,眸的笑意温而真切——“看来,张家阿叔这几年果真是费了些心力教导的。”

    “唉……阿乐姊姊莫要取笑了!前几日才刚刚被阿父罚抄了整整五卷《国语》,如今臂腕还酸疼呢!”少年给她这么一打趣,眨间原型毕,秀郁的面容上带些昔日的顽来,又趁机有几分可怜兮兮地央求——“待会儿见了阿父,阿乐姊姊你可千万替我多讲些好话。毕竟,当年在汉军营,阿父便十分喜姊姊你的。”

    这少年,便是留侯张良的,张不疑。

    “阿叔他,近些日可还康泰?”刘乐关切

    “如今冬寒已尽,天气正,阿父他也比前一阵好了许多,现日日早起都要上一遍导引呢。”父亲一向弱多恙,近日里病况见好,张不疑说到这儿似乎连面上的笑容都明亮了许多。

    少年边同刘乐叙着话,边将她迎了门。而公主边随侍的婢仆从们则一律依着早先的吩咐候在了门外。

    引刘乐去见父亲的一路上,十三岁的少年,几乎是喋喋不休地向昔日亲昵无间的姊姊抱怨着自己的诸多烦恼事——自父亲封了留侯,一家定居安起,自己每日的功课便比之前重了数倍不止,阿父对他们兄弟简直严厉得苛刻。就说前日,幼弟辟疆只因贪玩早上温书时打了顿儿,便被关在书房一日一夜,今早才放来呢……可怜辟疆他上月才满了六岁!

    少年神夸张地大吐苦,简直是苦不堪言……明明在旁人里,留侯张房乃是一朝文武最最温文和煦不过的人。但天知自家阿父素日里教他们这两个亲,是有多严苛!

    这,果然还像幼时一般脱呢!刘乐见他这般模样,心有些熟悉的温与无奈。忆起昔年,在汉军营,六七岁的顽孩童,向她抱怨的大多是偷偷溜打了兔或弹几只雀儿解馋,被父亲罚背书,苦兮兮地挑灯苦记到夜半,然后……次仍是记吃不记打。结果,不满七岁的小娃娃就在这样的屡教屡犯之,被罚着一本本背完了《谷梁传》《左氏秋》《竹书纪年》……

    她静静听着他讲,细细回忆着往昔的滴,里的笑意而恍惚……其实,有舐犊心切的父亲诱掖教导是何等令人欣羡之事,日后,他总会明白的。

    “好了,阿父便在那边的尚风亭,阿乐姊姊你自己过去罢。”少年引她一路到了亭外十丈远,便驻了步,指着前面被竹蓠掩映,只半个翘角的小亭

    然后,面容秀郁的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略略撇过了脸,——“我,我得赶去备今日的功课了,其实,方才去迎姊姊本不是我的差事。但我俩儿实在许久未见了,阿疑很是挂念你。”

    “所以,不能给阿父瞧见,否则又该被训了。”说着,便转走,步刚迈开却又回了,定定凝目看着她,神忽而郑重了起来。

    “阿乐姊姊,而今事事都已渐好了,何况——”他目光向西,远眺着居的皇城,眸里却带上了几分分明的忿意与不屑——“过些时日,这世上便再无人敢为难姊姊你了。”

    皇帝刘病笃,朝堂上尽人皆知。而一旦圣上晏驾,太刘盈承位。那,天底还有谁敢开罪了大汉唯一的公主,天最为亲近敬重的姊半分?

    自然知这话大不敬,但他说罢也只像幼时那样顽童一般调地吐了吐

    “莫论如何,姊姊一定照顾好自己。”

    说着,少年咧开嘴朝她了个鬼脸,明亮地笑着灿白的牙,然后便转过,疾步向书房的方向去了。

    刘乐静静目送他离开,心一阵意——阿疑,谢谢你还这般记挂着我。

    留侯府布置得十分古朴简素,却疏朗明净,一屋一阁,一一石,自有一份洒逸清旷之风。

    刘乐绕过一菁茂的碧翠竹蓠,行过了复的白石虹桥,便看到了尚风亭畔那抹素的人影。

    一袭素纱禅衣,不冠不履,只以一支简单的竹簪束了发,足着木屐,一派家隐者的悠然旷逸。

    他似乎刚刚完了一导引,方收了动作,缓缓站定,静立,沉凝着气息。

    刘乐也不打扰,只立在一旁静静看着。

    “阿乐来得可巧,恰我近日刚刚得了几钱蜀地山涧的野茶。”片刻后,那形容闲逸的者转过了来,见到她,神温和

    刘乐闻言,笑:“每回来阿叔这儿,总能蹭些好茶。临风自弈,竹叶烹茶,修之人,都似阿叔这般清闲自在么?”

    “世上本无真正的清闲,不过是张良自己躲懒罢了。”他闻言笑了笑,语声温和,神澹然,抬手向她示意亭的坐席。

    刘乐会意,二人到了尚风亭,在香莆叶织成的茵席上相对跽坐来。茵席居是一张素致的蕉叶纹乌漆几,几上置着一整筠竹所制的茶

    待坐定后,张良便挽了广袖,抬盏斟茶,姿态闲雅而从容。携着淡淡橘香的黄碧茶汤缓缓斟竹盏,泠泠有致的声,仿佛动着悠扬的韵律,携着寒冽冷郁的茶香,莫名地清心涤神。

    这个人,十数年如一日的从容自若……莫论怎样的形,似乎都不曾见他皱过眉

    天皆知,留侯张良生来便有不足之症,孱弱多病,数十年间沉疴未愈。也因此十分注重修心养,向来温静,不愠不火。

    这样温敛秀的,又眉目秀郁,仪容逸丽。所以,初到汉营之时,没少被旁人打趣。萧何陈平等人还好,只是偶间赞过一句「姣好若女」。但樊哙、彭越、英布几个都是豪的武人,好几回都曾玩笑——似房这般好相貌,又这般好,日后只怕娶了哪家女儿都会给比了去!

    其时,这人也只是神温静,澹然以对。

    时至今日,再忆起那个嘈杂的繁闹的汉军营,她心底里竟是有些温的——那些曾经挤在同一不蔽风雨的破烂营帐,同心协力,献计献策,效忠效死的人。温和定的、莽撞鲁的、倨敖张扬的、耿介坦的、睿智隐忍的……

    如今,立国不过短短七载,韩信、卢绾、英布、彭越皆已授首,为皇帝所戮,而其余,早是人人自危,战战兢兢,噤若秋后寒蝉。

    光荏苒,世事变迁。

    “阿叔从来彻世,明智如斯。”刘乐不由忆起当年大汉建国之初,群臣御前争功。而独居功至伟的张房辞了汉王三万的封赏,只求了一个不起的留侯,惹众人纷纷笑谑的形。

    一阵慨叹由然而生……而今,却唯这人悠闲自乐,独善其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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