垄上烟火[zhong田] - 第10章

    窃窃私语声响起，掌柜们接耳摇摆手，终是肚打鼓占了上风。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要真是拖到晚上，那就两顿都没吃了。没吃倒也罢了，只怕今儿也等不到什么好结果。

    况且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丛家就在这里，还能被荆江冲走了不成。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站来当了话事人：“丛七爷，不是我等咄咄人，实在是生活所迫，家有老小要养活。既然七爷放了话，我们自是听从，望三天后七爷能说话算话给我等一个代。”

    人群三三两两走丛三老爷家大门，低声谈夹杂着不满的嘟囔，等到要债的人走光了，看闹的闲人亦不好再明目张胆的围在丛家门，也溜溜达达的散场。

    “说说吧，现在人也给你们清场了，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我就算是现死了，到了阎罗殿都不知怎么辩白，好歹让我不要那冤死鬼。”丛孝嘲讽地说，“要是再瞒着藏着，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洗洗睡吧。大不了就是个鱼死网破，我怕什么，总归在那些条上签名手印的不是我丛孝。”

    冷酷的语调震得王德肩膀一缩，他惊疑地看向小舅舅，对方看来时又调转目光望他娘，他娘却只顾趴在外祖母上哀哀哭泣。

    王德耷拉着脑袋嘴张合，喃喃吐糊不明的字词，他本就不是个说话脆事果断之人，靠着小聪明忽悠到小舅舅五两白银，自个都没想到能这么容易得手。一时难免士气涨、信心膨胀，只觉得自家真真是天纵奇才、足智多谋，天生一副商贾的好材料。

    要不是投错了胎，错生在农家，怕不是个王侯将相。

    一般人过日都是谨小慎微的，毕竟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只有埋着脑袋不看不听不想，日就这么囫囵着过去了。有朝一日一旦如意了，就开始得意，一得意行事就张狂。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有灾，说的就是王德这人。

    丛孝一时不慎被王德窥探到心思，即便知这个外甥不是稳重人，但依旧不免心存幻想：假使成了呢，成了的话好日就要前。不试一试怎么知？试了有可能成功，不试永远没有机会。

    就跟吊在拉磨驴前的胡萝卜一样，看得到摸不着，往前一步，再一步，吃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磨盘就这么开始转动。

    却没有想过这样一个理：财不急门，福不偏门。夸夸其谈谁都会，一到办实事动真格就了气。天时地利人和之成了事，就是自个的功劳，若事败了，那就是生不逢时，老天不公。

    王德成功从小舅舅手里骗到五两银，却也因此闯大祸，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皆因此而来。

    王德自银两到了手，很是风得意蹄疾，旁的先不论，先把鱼鸭、酒佳肴置办了一大桌，大事前很有必要犒劳自个一番，所谓兵未动粮草先行么。全家老少吃了个肚溜圆，声畅想好愿景，仿佛找到了藏宝的，一只脚已经迈去，金灿灿的光芒就在前闪烁。

    吃饱喝足完还是要正事，跟村一家闲置房屋的主人谈好期限，大手笔付了一年租金，生意图的就是久。屋主竖起大拇指满称赞：“王老板不愧是大事的人，事就是快、大气，生意想不好都不行。”夸得王德双脚离地，无风自行。

    前后院的房半成新，前屋开铺面，后屋住人。屋檐、墙角斑驳，墙分脱落，梁上挂满蛛网，一张漆黑的方桌和四条缺胳膊少的凳，小小的院半人的杂草丛生。

    买卖讲究的就是个排场，要不怎么会有先敬罗衣后敬人的老话。

    王德皱着眉前后院一转，提脚就去了泥瓦匠家，该修的修，该补的补，把两间小屋刷了个雪白敞亮。又安排木匠打窗框、货架、全的桌椅板凳，忙得不亦乐乎。万幸自家的木架床可以搬来继续用，否则还得费铜板另打一张床。

    大门两边贴上对联，屋檐挂两大红灯笼，整座宅焕然一新，知的说是开铺，不知的还以为哪家小伙娶新妇。收拾妥当，锅碗瓢盆置办一新，王德携了媳妇儿女喜迁新居。

    人住来铺就要开张了，坐吃山空不是那么回事。人活着什么最重要？填饱肚最要，故而开铺卖百姓一日三餐所需那就不会太差，毕竟人可以一日无，却不能一直无。

    整桶的油、酱油、醋搬小铺面，一次买的多还可以饶个几文，打细算方显生意人本。零嘴、针线、泥人、草纸、廉价的脂粉等，琳琅满目的零碎件把个货架得满满当当，这还不算完，店铺哪能没有一件镇店之宝，那多寒碜。

    抓耳捞腮、冥思苦想了几天，终于敲定了本店的华天宝——白糖。那可是大人家才用得起的金贵东西，寻常百姓别说吃了，见都没见多的大有人在。把这个东西往铺一摆，那档次、那格调，“噌”地就上来了。

    白糖却不是那么好买的，王德跑了镇上好几家店铺才碰到，一问价格，险些以为自个没睡醒，这也太贵了吧，这如何买得起？

    一斤白糖的价可以买好几斤猪了，这玩意怎会这般贵的？

    有钱人怎得了？

    这不是吃白糖，这是吃白的铜板啊！

    买还是不买？王德咬碎了银牙，一百步已经走了九十九步了，不差这最后一步，买！捧着一斤白糖回到新宅，如同捧着的婴孩，心仍在滴血。万事备了吧？可还有什么欠缺的？

    他若有所思地掂起钱匣，嗯？手不对啊？摇一摇，能听见铜板撞击的哗啦声，这就对了。

    揭开盖一看傻了，“哎呀！不好了，家里贼啦！”他大声喊着媳妇，匣里的银怎地没了这么多，该死的小贼丧了良心，明明匣上的锁还是好好的啊，媳妇也整日看着铺不门，到底是哪里了问题？

    还想什么？还准备什么？铺必须立刻、上开张，再不开张，西北风都捞不着喝。一挂鞭炮“噼里啪啦”放完，自家拿着盆敲两也就罢了，王家杂货铺正式营业啦！

    起初确实闹过一阵，村里难得件新鲜事，看稀罕的人迎来一批送走一拨。其不乏掏几个铜板添家伙什的主，孙家婆婆打一瓶醋，张家新娶的媳妇拿一包果脯，倒也算得上开门大吉，大吉大利！

    可是醋这个东西吧，再不济也能用上一两个月，又不是天天拿醋泡饭，耐用得很。村民们差的灶房件一补齐，杂货铺顿时没了动静。

    王德闲的整日与苍蝇为伴，坐在柜台后一一往坠，猛一过，趔趄一张开朦胧的双，门空无一人。袖一把嘴角边的涎，继续闭打盹，夏天炎正好歇午，君不见墙角的土狗都眯着睛吐哈喇，密集的禅鸣好似眠曲，刚才了啥好梦来着，渐渐阖上。

    好容易等来一个过路的客人，人家却是要黄表香烛纸钱的，这可咋怎，这些东西平日里也用不上啊，没货。

    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开铺么，哪能不碰到烦心事。钱匣里的铜板却告诉王德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