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惘 - 第53章

    人群里一便能瞧见三缕须白的张医师，他手里端着酒樽，尖地朝谢致虚扬起示意。

    张医师旁坐的那人，面孔熟悉，是梁家家主梁稹。看来梁汀病好转的消息是真的，梁家主今日也有兴致游，几杯酒肚脸红。

    谢致虚引奉知常往张医师所在去。

    奉知常一歪，谢致虚立刻托住他手肘：“慢，我扶你。”半截尾音卡在咙里还没吐个囫囵，他到奉知常反手一扣，手指搭上他的脉搏，那一正是黑沼蛇毒的毒线所在，被奉知常冰凉凉地一立刻就痛得谢致虚脊背直冒冷汗。

    蛇毒多日不曾作妖，搞得谢致虚都快忘了，这是奉知常埋在他里的一个警告。只要他敢手他和梁家的事，就会小命不保。

    曲觞是天然的风雅，溪从悬泉的小潭里引来，借着山腰平缓地势，稳稳当当托住酒樽淌过弯弯绕绕。酒樽停在谁面前，谁就要浮一大白，并作诗一首，在场莫不是城有有脸的人，势必要赢得满堂喝彩才算证实了自己的雅品味。

    谢致虚冷汗淋漓地虚扶着奉知常走到张医师背后时，酒樽正停在他们面前。只见张医师快捞起，一饮而尽，通红的脸上半瞧不那日同梁府福事说自己“心府有亏”的颤颤巍巍。

    “山间四月是新，门俱是看人。使我徒有医国手，寄予风祛病！”

    “好，”梁稹动地握住张医师双手，“先生医者仁心，茂之钦佩不已！”

    谢致虚扶奉知常在两人近旁落座。

    张医师抓住谢致虚的手梁稹手里，替他引见：“梁老爷，这位便是老朽所说，提供解药的小兄弟，令公能有惊无险，这位小兄弟功不可没啊。”

    谢致虚猝不及防，有尴尬。梁稹样貌普通，丢人海就找不见，远不如其妻给人印象刻，这样搭的夫妻诞育嗣，多半也希望后代同相的一方更相似些。

    梁稹从善如握着谢致虚的手，和善笑：“张先生多次同我提起过，说起来真是要谢你……不过，我倒是有些疑问，怎么这么巧我儿刚病倒，小兄弟便能拿解药呢？”

    梁家主原来也只是看上去和善可亲。

    张医师替谢致虚解释：“也不算解药吧，老朽研究过那药，其蕴珍稀药材无数，对应可缓解多毒素，算是比较通用的解毒。但用在梁公的病症上效果不能算最佳，老朽于是从提取所需的一二味材料，辅以对症药引，才最终解毒。”

    梁稹恍然大悟——脸上恍然大悟，实际他可能也不太听得懂医家言论——亲切地大力拍拍谢致虚肩背，递来一樽酒：“原来如此，小兄弟千万谅解梁某人方才的失礼，唉，这几天官府日日上门磋商抓捕嫌犯事宜，梁某人也犯了疑心病见谁都有问题。”

    谢致虚的脸差给他拍酒里，连忙接过与梁稹碰杯，仰饮尽。酒是果酿，酸酸甜甜，不烧。

    “咳咳，好说好说，梁公已痊愈了吗？”

    “唉，”张医师愁眉苦脸，“就是嗓总不见好，应是对声带造成了损坏，致使说话十分艰涩呕哑。”

    梁稹冷哼：“那贼人不就是宣扬要我儿成哑么，还需先生尽心尽力，莫要遂了贼愿。”

    谢致虚见针，问：“此人刻意与梁公为难，莫非是当年惊动平江府上的绑架案余党？”

    哦？哦！张医师抚着胡须以为然。

    看来当年的绑架案的确已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梁稹也不忌讳，直言：“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伙匪徒已被安抚使尽数剿灭，投胎投得早恐怕都有你这般年纪了。”

    我……我好歹也过了加冠礼。谢致虚不禁扪心自问，看起来真就如此脸么？

    “不过湖岛四面环，包围不便，或许真有湖逃生的也说不定，您认为呢？”

    梁稹与张医师都奇怪地看着他。张医师说：“谢小兄弟，你记岔了吧，我听说绑架是在郊山啊，当年知州了百里禁令，漫郊连只鸟也飞不去，怎会让匪徒钻了空。”

    梁稹也说：“十三年过去，再想起来还是惊心动魄。富贵人家遭遇绑架勒索是常事，绑匪若是拿不到赎金就会害人命。当时发现得太晚，等夫人匪徒的留信已过去月余，全家都提心吊胆生怕为时已晚，汀儿命不保。”说到此，梁稹兀自摇，神仍有些戚戚。

    张医师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桩养活了城数家茶楼的轶闻之细节，忍不住追问：“老朽一直很奇怪，怎会过去这么时间都没发现小公失踪了呢？过去传过许多版本的故事，呃，想必都并非真相罢？”

    谢致虚留耳朵，余光一瞥奉知常冷白的侧脸，也看不他在听没有。

    “真相？真相就是家丑不外扬。”梁稹喝空了整一壶酒，侧旁立刻有人给他满上。梁稹揽着张医师肩膀，一黑一白两颗脑袋哥俩好地凑一块：“先生，我同你说，这聪明女人要不得，笨女人也要不得。当年匪徒的信被我夫人摁，她竟以为是我儿的恶作剧，唉，我犯的过错也不怕给人知，从前我夫妻二人确实对儿疏于关怀，若不是儿已失踪月余，我都差以为这是儿为了引起注意，自导自演来的。”

    边一直没有动静，谢致虚转过去，心想你就没什么想说的么。结果一看之差没把心脏骇得——婉转曲的溪载着一樽清酒，正正停在奉知常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