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风 - 第124章

    楼铁门旁摆放着一个红的广告牌，上面写着：低价租单间、一室一厅，两室一厅。有意者可联系。

    门地上放着一块脏兮兮的红地毯，沈翊看也没看就抬脚跨过，接着空气那沉闷又恶心的酸臭霉味猝然扑面而来。

    老实说，他租这的单间已经有四年了 ，所有的一切他都能接受，能接受每天拎着沉重的画材爬上九楼，能接受毫无隔音的拥挤楼房，能接受雨天会褪白的墙，能接受蚊虫飞的环境……

    而这一切，都只因为他是真的没钱。

    这话说去，黎嘉志估计会嗤鼻一笑，并且痛骂他变相炫富。毕竟他在易帜六年了，大大小小的单都接过，从最开始卖一百不到的画，到今天卖七十万的定制油画。

    大学毕业后的几年，他甚至没让自己持续地休息过一周，就算累得狠了，多也就是睡个三天三夜，一觉醒来又继续画画，最后把作品挂画廊。

    这世上没有人会嫌钱多，也没人会不钱，毕竟钱能买一切，也能让人获得一切。但沈翊的目的却很单纯，他没想获得一切，而是想要偿还曾经亏欠的一切。

    因此他这些年来赚的所有钱，都毫不犹豫地打朱婉清的账里，朱婉清还因为这件事联系过他，可也只表明不需要任何毫无意义的弥补。

    可他却仍旧自顾自地着“偿还”，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到片刻轻松，也只有那瞬间才有脱离愧疚的自由。

    他早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还了多少，像是一扎去就不肯来，麻木且永无休止地偿还着，也许等到他能够放过去，那么一切也就结束了……

    时隔一个多月没回来，徐樾泽帮他照顾时，也顺便叫了保洁过来帮忙打扫，好歹是没让他刚飞机回来，还得拖着疲惫至极的拖地。

    困意太过沉重，沈翊撑着半睁半合的，慢吞吞地踩着拖鞋去洗澡。

    单间的屋很小，像是麻雀搭建的小巢，床、衣柜、桌、都摆在了一起。台那儿的面积也不大，但也恰好够他放画架和画材的置架，以及侧边还有个只能容纳一人的小厨房，不过上面的厨不多，一扫过去也就碗筷、烧壶、电磁板……

    比起这些，卫生间更是小到不能再小，沈翊每次洗澡时，几乎整个人都泡在蒙蒙的雾，连视线都模糊看不清。

    沈翊没泡太久，他换上睡衣后来，抬时就瞥见放在台的那株气味淡雅的笔尖茉莉。

    他拿着巾往上三两地了，接着就把一旁的椅拖过来，然后坐在盆栽跟前，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苞发呆。

    这次的期将近，他总算是能赶上这次的开。

    看着那淡绿的苞，他不由得回想起养这株都已经快五年了，仿佛时间眨就过去，当年一时兴起买了苗回来，结果却因为对于一窍不通，连续几个月都养死了很多盆……

    接连的挫败让他无数次想过要放弃，毕竟养太难了，要洗换土，还要细心养护。

    况且他那时穷得吃不起饭，只能靠没日没夜地画画，才好卖画挣钱，所有事一起压在上，不免让他觉得无暇顾及，也心俱疲。

    可当每一次看着台外的日升月落时，日的光钻了这狭窄压抑的空间里，连带着那阵清淡的香一起散发在屋，犹如把堵在此的孤独彻底驱散。

    记不起是哪年哪月开的了，他只记得那天的天气不错，日光金灿灿，白绽放，清香混在空气里，又顺着呼侵他的。

    国后的日比想象还要不顺和艰难，也就堪堪过了两年他就再次办了转学回国，朱婉清应当也是对他失望透，连个合适的大学都没上心去找，那时候是随便找的，像扔垃圾一样把他扔去。

    同样的，他也没有多留念和停留，毫不犹豫地拿着机票和转学申请表，再一次回到了国。

    但他并没有回到城，没有去那个当初念念不舍的地方，也没有再去见一直日思夜想，丝毫没敢忘记的人。

    莫名地想到这里，沈翊抬起手，动作轻缓地拢了几片绿的叶，手心里蓦然到一阵柔的。

    他渐渐放缓了呼，鼻息间那阵刺鼻难闻的气息被清新净的香冲淡，而隐隐之还透着一阵熟悉的觉……

    当初买这的时候，他甚至刻意地再三调，养只是因为租房的味太过刺鼻难闻，所以才必须买回来去去味。

    即使这个解释能够自圆其说，同时却也是他自欺欺人的行为，仿佛他非常需要一个合理的借，这样才能隐瞒和遮掩心最真实的想法。

    那个被他认为荒谬，又最不应该存在的想法。

    达八年的挣扎和回避，他无数次地反复折磨自己，也依然没能放陈枭，即使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可每当他回忆起那滴滴时，还是会抑制不住地崩溃。

    他不到把这个人忘得净彻底。

    于是在这年复一年的痛苦里，他无休止地告诫自己不要再抱有任何幻想，同时却又心虚地得寸尺，暗自把那个名字放了心脏里。

    就当，痛苦是他应有的惩罚吧。

    有惩罚，才会让他在得寸尺的时候，愧疚不再那么重折磨，就像是两者能够相互抵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