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善禾与梁家两兄弟 - 薛善禾与梁家两兄弟 第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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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间,与那金镯有关的一切悉数闯脑海。

    船上时,她日日抗拒他。

    苍丰院,她逐渐顺从,但偶尔依旧与他怄气。

    无有园,她跪在老汉面前,将他所赠的金耳坠、金镯一一褪,求老汉救救他。

    最后是善禾的那双。温温柔柔偏又最是韧倔的那双着笑意,蕴着愁绪。他梦了两年的那双,如今,佳人成灰,香魂杳杳。梁邺形猛地一晃,似遭雷击。他一甜,一腥气直直窜上来。他捂住心生生咽住。

    “好,好……”他猝然笑开,白齿上淋着血,“又跑,是罢?爷说好娶你,你还跑,是罢?”梁邺蹲在地上,双手握住脸,呜呜哭声:“善禾……你怎能走呢……”

    新生

    梁邺急火攻心,呕血后,成安与怀松忙扶着他,寻了施府一间空落的屋宇,服侍他歇

    施茂桐、周太太等人自省亲宴后匆匆赶回,正料理苍丰院后事。施明前来探视,被成安拦在门外,彩香便将明请至自己房,红低声细说昨夜。成一晚未归,因梁邵提前回京,成担忧梁邵得知善禾死讯,一直守在梁邵边,不敢稍离半步。

    这会天光微亮,空气仍弥漫着烟气味。梁邺倚着靠背,混沌的意识一重回躯壳,薛善禾丧火海的事实再度席卷他的脑海。

    薛善禾死了。

    满脑都是这五个字,挥也挥不去。

    他的腔再度剧烈起伏起来,浑似有一团血球在他来回游走,妄图挣破这副。他拼命回忆昨夜之事,只记得善禾与他说,她吃了酒不舒服,要提前回来躺一躺。是啊,躺一躺而已。那怎生就着了火,怎生就死了呢?

    他又觉到锥心的痛。她什么话都没有说,临别的字句一个也没有,一切皆是寻常。只是一个寻常的黄昏,她只是吃了酒上难受,她只是想早些回家歇一歇,她同往日并无分别,怎生就着火了呢!怎么他娘的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被烧死了呢!

    他都准备告诉阿邵他们的事了,他都开始谋划如何娶她了,他的新宅邸业已预备完工了。他给善禾留了间院落,不大,但一草一木、一门一窗皆是他亲自督工监造的,离他的院最近。他从施元济那儿要到了营缮司过往十年的殿楼宇图,他照着这些图纸亲自给善禾设计的院落,他每天白日里持大理寺与省亲事宜,夜之后画图纸,他把善禾画里的山川草木悄悄去,他熬了十来个大夜,他教怀松暗地里寻来京都的能工巧匠,给善禾的院打衣橱箱笼,他留了块空匾额,准备让她拟名,他打算将这作为新年礼送给她,他……他差一,差一就与善禾奔向好日了。

    怎、生、她、就、殁、了、呢!

    梁邺茫然地抬,屋里的桌椅窗橱陌生空,尘埃于空浮浮沉沉。几缕光穿透窗纸,轻轻柔柔地来。时间奔向前,而薛善禾永远地留在了昨夜。

    成安悄步站在廊,温声:“大人,昨晚上最后一个见到薛娘的,是荷娘。她受了惊吓,这会儿已醒过来了,大人要见她吗?”

    梁邺茫然转过脸,发直的目光在成安脸上逡巡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理解了明白他的意思。梁邺颔首:“嗯……快喊她过来。”

    没一会,荷娘哭哭啼啼地走屋里,噙泪朝梁邺福作礼。

    梁邺声气有些虚:“到底为何起火?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荷娘一拿帕泪,一哽咽:“婢回来时,火已经着起来了,娘困在正屋里,婢只能远远看到她的影。”

    “她跟你说话了没有?”梁邺急问,“她有留什么话没有?”

    荷娘泣:“她拖着晴月和妙儿,她从里婢,让婢赶去找大爷,让您快快回来救她们。娘说她拖不动她们两个人,娘说晴月和妙儿都过去了,她说里烟太大了,呛得她难受,她让婢一定要喊大爷回来救她们!”

    梁邺早堕两行清泪。

    她那会儿该有多无助,该有多绝望,她拼命地找人来向他求助,可他却不在她旁。

    荷娘继续:“娘真的死得惨啊!晴月和妙儿过去了,娘一个人救她们两个!火把门窗都烧得不去,只能睁睁看着大衣橱、步床一件一件烧得塌来,挡在娘面前。婢让怀松赶去找您,婢一直在外喊娘,起先娘还应婢,后声音越来越哑,越来越凄惨,婢看不到她,只听见她在哭,在叫,她喊您的名字,她说她上好疼,被火烧得好疼,她问婢喊来大爷没有,大爷怎么还不来救她!”荷娘禁不住大哭起来,“婢听得也剜心啊!婢看不到里,只听见娘凄厉的哭喊,她一直喊她上被火烧得疼!”

    梁邺瞳孔剧颤,浑发起抖来,他仿佛看到了火惨叫的善禾,一声声绝望地求救,到最后只能哀泣着躺在地上,等待火焰吞噬掉她。他前陡然现起那蜷缩着被烧焦的尸首。在大火燃烧她的时,她有没有怪他不回来?在她蜷着面对死亡的剧痛时,她有没有怪他不回来?

    她一定好痛,她一定在哭。

    他为什么放她回来了呢?他为什么不能她在伯府歇息呢?他从前了那么多事,为什么这次没有她呢?

    为什么……

    一稠的紫血呕来,洒在衾被之上。梁邺撑着,耳畔只有嗡鸣。荷娘吓了一,忙近前扶住梁邺,揽住梁邺的肩,她亦哭:“爷,大爷,您这样,娘看到了也剜心啊!”

    梁邺抹掉泪。

    她再也看不到了……

    她看到官泊着一艘画舫,两名船夫正在岸边焦切等候着。善禾忙唤醒晴月与妙儿:“到斐河码了!快醒醒!”

    为了不被梁邺的人发现,吴天齐选择的逃跑路线曲折偏僻,从昨夜到现在,她们已换了三次车。如今前的画舫,是最后一次替换。等坐上画舫,她们便要沿着路,一路往金陵去了。

    梁邺生多疑,且因之前善禾逃跑便受过吴天齐襄助,故而这次善禾逃,吴天齐早早回了密州,只留闻灯、闻烛在此安排布置。

    画舫的掌舵人,是一对年夫妻。接得善禾等人上船后,夫妻俩也不多问,男人自去掌舵,女人则将善禾三人领到船舱,指向桌案上的三布衣裙。

    于是,善禾脱了遍绫罗,解开了满珠翠,换上了靛蓝布衣裙,穿了千层底布鞋。昔日一握柔乌顺的发,如今只用两再寻常不过的木簪草草绾了个髻。昔日描眉敷粉的芙蓉面,如今不施脂粉,素面朝天,端的清减自然。

    那船女递来一只铜镜,朦胧模糊的镜面,早将她的脸照得畸变。善禾心底坠了坠,这模糊变形的脸,才是她啊。

    她逃来了。

    从今往后,再不要看梁邺的脸过活,再不必与他虚与委蛇,再不用给他当个免费了。

    她吃了好多苦,真的好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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