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商 - 豪商 第140

    他的脸上首次现了近乎茫然的神，显然没回过神来，不知发生了什么。

    付账是他的习惯，但江老板一开始说要东，我答应了，现在她突然又让我说，我说了，结果又反悔……

    “啊！”童琪英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跟着明月一起笑起来。

    好吧，我被拒绝了。

    虽然有怪怪的，但觉很新奇。

    还不错！

    这新奇的验让童琪英回家后都沉浸在微妙的绪，引得童老爷悄悄问他的随从，“今天什么了，见了什么人？”

    孙儿似乎比平时活泼了，兴了。

    被警告过的随从埋着，顺嘴胡扯，“小的不知，只隐约听少爷说什么似有所悟。”

    悟？

    悟好啊，童老爷放心来，眉目柔和，“你们是跟着他的人，要提醒他不要太劳累，厨房里熬了银耳莲羹，看着他喝完再睡。”

    接来的几天，明月和童琪英频频见面，相互换着过去的见闻。

    说得多了，童琪英便有些赧然：游学前他的人生实在太过乏味，日复一日……

    他已经找不多少可以换的故事了。

    然而慷慨的江老板却表示，“你可以教我棋呀。”

    童琪英答应了。

    他发现明月学得很快，规则一说就会，技巧一就透，不由夸赞：“江老板，你当真有丘壑。”

    不够聪明、豁达的人是不好棋的。

    字如其人，其实棋也是一样，人的格会不知不觉染到棋风，心狭隘之辈擅布诡棋，豪仗义之人更喜直来直往……

    前的江老板刚上手，棋风尚显稚，异常大胆，但显然每一步都有过思考，不是，就说明她是一个非常有主见有想法的姑娘。

    想来也是，若非如此，她也住不明园。

    五月十七，明月接到薛掌柜的帖，说有事相商。

    “明儿一早你去孤山肆传话，”不能跟朋友玩耍，明月有失落，不过终究还是大事要，“托我致歉。”

    十八日门时没雨，但明月依旧带了伞。

    每到一年的这几个月，江南的雨就像极了小孩儿的脸，说哭就哭，说就。

    薛掌柜和明月在翠峰茶楼碰，正是钱太太家的产业。

    见她来，事的亲自过来问好，又叫人上最好的茶、最可的心。

    “外面人多杂，”事的地说，“不如去楼上阁儿里，雅致又清净。”

    楼上雅阁确实清净，临窗风景也好，但薛掌柜却全然没有赏景的心，“外了霞染的假货了。”

    世人逐利，看什么赚钱便一窝蜂效仿，假货不可避免。

    之前明月所霞染三类，也未能幸免。

    但霞染比霞染更难仿制，因为除了染之外，胚布所用细纱也是独一份的，与市面上的大货并不相同。

    明月对此并不意外，“今年才现，已算难得了。”

    当时的霞染几个月就有仿品了，霞染却因胚布难得、染后僵而拖到次年，她竟然有知足？

    “亏你还笑得，”薛掌柜白她一，从袖里掏一块纱，没好气，“你自己看看。”

    明月伸手接了，抖开细看。

    胚布比霞染的糙多了，蚕丝用量大约只有四成，所以孔大，经纬结合也不够致，轻轻拉扯之就会变形。

    霞染不会，霞染的胚布极其密，最多只会勾丝，却很难变形。

    再看染，明月挑了挑眉，“倒有些功底，不过仍难掩僵死板……唔，这和走向，瞧着有些熟。”

    “我觉得，跟去岁一批霞染的仿冒自同一人之手！”薛掌柜咬牙切齿，“你我能看不好，是因为见过正品，可外那些人不知啊！这起小人竟在外叫嚣自己才是真李逵，不知多少人上当呢。回买了家去，又不耐穿，败坏的还是你我的名声！”

    仿货不少，但余者不足为惧，惟有这家防得最像，危害最大。

    “有结果了？”明月知她不会什么结果都没有就来找自己。

    薛掌柜，压低声音：“我叫面的人打听了，似乎就在城外。”

    明月简直被气笑了，“这是打量着灯黑，欺负到上来了？”

    “那些人很刁钻，送货城前先去别转一转，叫人以为是外地来的。”薛掌柜恨得牙儿，“这样的货一匹只要十五两，可你看看那胚布和染料，本钱才多少？世人愚昧，不辨真伪，竟卖得很好！”

    她曾去售卖的几家店铺质问过，奈何对方并不合，还说“这分明是两样货”“我们只卖货，不，只要不是偷的抢的，衙门都不”……

    “仿品泛滥，确实令人痛，”明月神凝重，“这几年朝廷虽然重视起来，可也只书籍盗印，别的行当依旧和稀泥。”【注】

    了这样的事，要么自认倒霉，要么自行解决。

    “纱还能卖好几个月呢，这回一定不能放任不，必要给他们颜看看！”薛掌柜划过一抹狠，“咱们开路，没得叫他们在后面捡便宜！可再一再二，绝不能再三再四！若一回回叫他们尝到甜，日后就永远都甩不开了！”

    明月心一，“你打算怎么办？”

    薛掌柜反问：“你呢？”

    明月略一沉，“利字当，谈判绝无可能。你我最好不要面，不然就是明晃晃的靶和把柄……”

    到了这一步，必定无法善了，接来的许多细节可能都见不得光，所以她们一定不能走到明。

    染布，关键是染，而恰恰明月认识这一带最大的染料商人之一。

    双方是合作关系，仿品霞染泛滥，庞事定然也火冒三丈，或许可以让他尝试把控源染料供应。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要没有最关键的染料，凭他有天大本事也翻不来。

    薛掌柜却不大赞同，“此计光明磊落，任谁来了都拿不住把柄，只是太过风亮节，未必能行。江南一带通便捷，各互通有无，你说的那人买卖再大，还能一手遮天不成？纵然在本地是个霸王，若防染那批人豁去，从外地货，或是脆变个，又如何？”

    明月也想到了这可能。

    当初江平背叛，她不就是远赴扬州急采买的么？

    况且庞事名声不大好，如今看这假货所产不少，对普通染料商人而言也算大买卖了，商人重利，怎么会因一位声名狼藉的同行的劝阻而轻易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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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还是18：00二更哈！[熊猫]

    【注】北宋是有专门的关于盗版书籍惩戒规定的法律条文的哈，但真正实施起来还是比较困难，至于其他行当，明确的规定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