筵席之所 - 第45章

    以前她穿漂亮的裙，现在已经无法再穿上。来到另一个城市后，母亲的状况反而越来越好，清醒的时间越来越。

    母亲对我说，自己已经治愈。

    父亲再没有联系我们。不关心我们的生活状况。为了生活，我在堂里兼职，周末家教。生活虽然拮据，但我很满足。

    租住的简陋房间里，重新有了鲜缀，光照亮狭窄的客厅，小满慵懒地睡在沙发的角落。母亲说，小满老了，也许很快离开我们。

    我靠在母亲的怀里，知总有一日，母亲也会离我而去。

    母亲那年被查患癌，需要大笔治疗费用。我放弃了学业。

    有一天，有个人找到我，把我带了一家秘密实验机构，对方给的薪太，我无法拒绝。工作容是参与人试验，被注各各样的针剂。有时疼得无法忍受，在密闭的空间里放声大叫。

    我去看望母亲，她越来越消瘦，发几乎掉光。母亲始终表现得很平和，一也没有临近死亡的恐惧悲伤。

    早上起床，小满睡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我把它抱起来才发现它已经离开。母亲摸着我的后背，默默无言。死亡是这样直接，撕开隐晦不清的。小时候家里老人去世，葬礼闹闹，不见一丝悲。年幼无知的我以为死亡只是一场无关的表演。但小满的去世，让我受到死亡的不可抗拒。

    想到母亲也会离我而去，心脏便疼得无法睡。

    母亲预到自己时日将近，于是放弃治疗回到了租房里。化疗令她形彻底枯萎，难忍的疼痛常在夜折磨她。我到后悔，不应该让母亲在医院遭受这些罪。那时我常自责懊悔，应该让母亲好好度过生命最后一段时日。我本可以带着她门旅行，让母亲好好地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母亲可以穿上她最喜的裙，抹上鲜亮温的红，穿上跟鞋，涂上指甲油。

    但这些，已经无法实现。

    母亲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曾经的母亲丽鲜活，一张脸白净清秀，是江南女独有的温婉韧。幼时看母亲坐在梳妆台前，用一把木梳梳着一密漆黑的发，再慢慢编成一麻辫。院里的月季开了，母亲摘一朵新鲜朵随手到发丝里。迎着朝，母亲俯拥抱我。

    她是我的母亲，是给予我生命与血的人，她也是我最好的玩伴，陪我翻越山与溪涧、捕捉蝴蝶，教我如何用心受云朵与果实。

    母亲呼唤我，小年。小年。声音百转千回，这是世间最溺我的人。

    母亲尊重我的天，从不制我不喜的事，若是遇到麻烦，母亲展现惊人的果断，她用言行教导我善良、宽容并接纳这世间的复杂与不公正。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用生命教会我接受死亡的残酷与真相。

    母亲临走的那个晚上，外面起了大雪。母亲说想再看看雪，我给母亲穿上她喜的裙，笨拙地给她涂抹上红，穿上棉靴裹上厚厚的外，抱着母亲楼。我们坐在椅上，母亲靠在我的怀里，伸颤抖瘦的手掌接住飘落的雪。

    我问母亲是否想念父亲。母亲只是虚弱的微笑，说父亲是她这辈唯一过的男人。只是人的变幻无常，不能留住一个人的心。在生死面前，这些微不足。

    母亲希望我能尝试与人相，验世间最真实的幻觉。

    那一夜，母亲在我怀里死去，抱着她还温的，我又重新变成那个无助的孩童。再不会有人温柔抚摸我的，不吝啬对我的拥抱与慈悲，包容我的一切。我与这世间唯一的联结就此断裂。

    理好母亲的后事，我给父亲打了电话，告诉他母亲已去世，再不会发疯妨碍他的新家。父亲在电话那沉默许久，然后挂断电话。

    临近新年，我正与来自不同地区的藏民结伴前往冈仁波齐。冈仁波齐，意为‘雪山宝贝’，位于阿里地区，平均海超过六千五百米。它的形状似金字塔，雪峰四面石对称，天气晴朗的时候可以看见云雾缭绕背后的真正面目。

    即便我在原地区待了许多年，途跋涉后依然力不支，并伴随着轻微的原反应。晚上搭起帐篷，他们分给我糌粑与酥油茶，围着锅炉烤火。听他们用藏语谈，时不时会发笑声，他们对待生活与事的态度随和、乐观，一张张黝黑沧桑的面容，睛却明亮有力量。即使我们语言不通，他们仍会时时关注到陌生人的需求。我是个寡言少语的人，有时在他们面前，也能放声大笑。

    藏族老妇握着我的手，用藏语说着什么，我听不懂，但她温柔怜悯的神让我想起了母亲，我把脸埋在她的手心哭了。

    我的故事很简单微小，只是这世间微不足的瞬间光。母亲是光，照亮了我的一生。在心灰意冷的时刻，令我不敢轻易自伤。

    我叫赵小年，我已经说完我的故事。

    夜，她读完这个陌生人最后一封邮件，睛微微发红。生活恢复平静后，她开始理大量来信，并挑一些回复。许久没有打字，手指都有些僵，度集神没有维持太久，很快到疲倦。

    窗外响起烟爆炸的声音，绚烂大的烟像朵般接连绽放，她关掉了灯，了一烟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这满目闹好。璀璨短暂，转即逝。一架客机穿过城市上空，如同夜一艘离港的大船，驶向既定的终，穿越茫茫云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