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100节

，他们个个都是要应秋闱的，如今竟都自己到这里来了，难他们便不在乎功名吗？自然是这里有比功名更引他们的东西。

    至于第二，这也是无奈的事，尴尬就尴尬在沈曼君是小姨，叶仲韶这个夫的，理连一句话都不该和她多说，更不说急赤白脸，彼此指责争吵了，他要发火，只能朝吴昌逢发——可谁都知，吴昌逢是个老实人，大小事几乎都由妻主，和他说，又有什么用？

    小姨的火不能发，妹夫又是不用的，不能欺负老实人，叶仲韶只能给妻鼓劲，让她和小姨掰扯掰扯，只沈曼君忙得不可开，先是去泉州差，十几日方才返回，又黑又瘦，还剪了短发，瞧着可怜至极，叫人如何才能说得话来？刚一回来就去编辑加班，“赶稿！这里的时间一日都错不了，全都是扣准了的，丝毫不可拖延！”

    原来买活军的报纸，虽然看似程漫，譬如沈曼君的稿上之后，要十余日才能见报，但这十余日里每一天都有必须的工序去，三审三校，谢六终审等等，所有的环节都有可能拖延，因此便必须在可以找时间的环节里尽量节省。是以这编辑和采风使，都不是任何人随意可的，学识广博之余，也必须要有捷才。

    譬如为谢六的文章注，这便是沈编辑的专活儿，旁人都不了——他们或者不了解买活军这里的词汇习惯，或者不了解朝人的遣词造句，或者不能会谢六的意思，只有沈曼君是四角俱全，而且动作很快，因此格外的受到重用，也被派了最多的活儿。

    因沈曼君得到这份工作，不过是数月而已，说起来上回写信时，也没说是几月写的，便解释为换工作以前写的似乎也并无不可，若从前的收，他们的确是付不起诊金，需要家人的帮忙，因此这件事，便被沈氏妹勉混过去了——沈宛君向着妹妹，极力为她辩解，这也是让叶仲韶颇委屈的一。明明心知实并非如此，说不准沈曼君诓他们来，是为了赚一大波政审分，但书香世家，哪有当面争吵的？叶仲韶只能郁闷地吃这个哑亏。

    除了这两之外，叶仲韶倒没什么不满足的，哪怕是外上课，而报酬微薄，他也坦然视之，有生三十年，不事生产，只知读书，如今这收虽微薄，却也是自己双手挣来，坦坦，并无丝毫见不得人的地方。再者，此时不过初来乍到而已，便是哪怕从此被困住不走了，难一辈就只能教扫盲班了不成？

    买活军的考试，说来实在是公平的，客观题很多，考官不过打圈打叉而已，若考过初级班，又不知怎么攒了些政审分，他也能去吏目，即便是不吏目，考过初级班之后，便可去教初级班，但一日的收也能涨到五十文，若能级班，一日便是七十文，总有个盼在这里，扎扎实实，叫你知钱从哪里来。不像是外，便是考了士，靠官俸也是活不了的，叶仲韶还得犹豫要不要吃孝敬，或者能不能吃孝敬——倘若京官，无孝敬可吃，怕不是比现在还穷！

    如今在云县这里，收虽然或许比从前在老家要低（老家的租，其实也还有的，只不可能带过来，便托了亲戚暂存），但筹也很经得起销，而且家里人除了最幼小的几个，个个都能赚钱，叶仲韶肩的压力反而仿佛比从前还轻，从前叶家门楣，完全靠他一人，每年费在读书上的银两，实在昂贵，若他读书不成，这些支等于全都打了漂，那空家积蓄的心，是旁人难以想象的——若他未能考仕，到了儿这一辈，便要节衣缩才能全都读书，而孙那一辈竟很可能沦落为庶民，只能些许认得几个字，要说受科举教育，家里便实在是供不起了！

    到了买活军这里，从未想过的是教育居然免费……甚至于上扫盲班的人还能有一个吃，虽然这都是极浅的知识，但不论如何，也都是天大的德政，叶仲韶看过考卷，教材外的东西并不多，也就是说，大多人读书应考，除了在此一样便宜得让人吃惊的纸笔销，实在是不必再什么钱的！

    就是笔，还有炭笔呢，拿馒可以去痕迹，反复书写……外的人都在传说买活军这里，吃如何的廉宜，用多么，而仙多么神奇，但在叶仲韶来看，此读书之便利，选之公平，方才是最让人惊心动魄之。一个人倘若真正聪明，哪怕家贫如洗，在此地也不会被埋没太久，如此选提擢人才的效率，岂是朝可以相比的！

    对于买活军的政治主张，叶仲韶并不太反，但也不过于衷，总是报以一个谨慎而好奇的观望态度，若说要实心投靠买活军，一番大事业，他没这个气魄，暗自品度边几人：沈君庸最有名士风度，一来到此地，得闲了便要到地去看，观望本地民，甚至想去船厂、盐场等地见识，而因为这些地方他去不了，便退而求其次，了海商的书记，可以去易所里见识。他是绝意于仕途的人，在此似乎也并无吏目的心思，还以增见闻为主，是个最好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