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16节

    “……但脚料还是要保留的，”谢二哥吃了十串炸年糕，二十串炸面、二十串炸素，手里最后攥了一大把洒满了辣椒的杂串当零嘴，底端放在嘴里，用牙齿将竹签上的一气全都撕掳嘴里，一边嚼一边说。“这个价格在临县很实惠，会有很多家买炸串来晚上的荤菜。这一脚料还是有优势的，就是许县那些地方，炸店都开过去了，买活军还会远吗？很快苦力就能吃得起炸串了——再说，我们的味都很挑剔，毕竟是跟着仙姑吃了好多年嘛——”

    大家都轻轻地笑了起来，连翘也说，“我们可以在临城县试营业一段时间继续调研，菜谱半荤半素吧，冬季肯定是炸翅卖得最旺——五天后就可以正式开业，试营业一段时间后，看销量来定夺后续的菜单。许县那里……”

    她看了谢双瑶的脸，猜到了谢双瑶对在许县开的第一间买活军商铺还是比较重视，便说，“这就要看兵的时间了，如果准备不顺利，我们没那么快兵的话，或许可以依托一些和买活军关系密的许县人，以他们的名义在许县开炸货店，试探一当地人的反应，也有助于我们在当地展开工作。”

    光是一家炸串店就有这么多决策要，谢双瑶主要的工作就是不断地决策、决策再决策，她简直决策得都要疼死了，挥手说，“你和二哥对一，许县那里还有什么报是二哥想要获得的，时间对一对，先开起来也不错，至于许县那边可以用的线人……”

    虽然决策得疼，但盘还小，细节她都还算能把握得到，想了一在心底过了几个人选，遂决定，“就是徐地主的那个姻亲张老丈吧，他在是最好，他要不再，就让他到临城县来过个年，最迟元宵后要把新铺开起来，你们觉得怎么样？”

    买活军的层虽然会给意见，但却都能拿‘提供信息以供参考’和‘唱反调扰决策’的区别，听谢双瑶的语气，便都了。这事于是就这么定了来。——至于张老丈，他的意见当然并不重要。

    毕竟，买活军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仁义之师，被谢六看上了的人，一向只有乖乖地到她碗里来。

    张老丈腊月行

    “六要见我？”

    腊月二十五, 张老丈收到一个意外邀约，这邀约让他很意外, 也到难以拒绝——从临城县赶来押运最后一批铁制农的徐地主，临走前邀请张老丈一家到临城县过年，并言明了这是买活军的意思。

    在这样一个时代，规矩两个字可以很大，也可以很小，了腊月，一般就不再走亲访友，而是忙着备年货, 又要和各店铺结账：如今的习俗, 很多本地生意都是每年结账，越是大人家越是如此，像是苏杭这样的繁华城市，面人家就连上书楼喝酒，和表取乐, 那都是每年到了腊月二十三，由这些青楼楚馆、瘦人家的公辗转请家喝酒赔笑，一总结了局票年帐，平日里的渡夜资, 随手给妈妈、养女的打赏，那都是另算的。若是那些少爷偷偷地来, 不敢被家里知的，还要额外多些钱打赏公, 才能把账自己平了。

    临城县是连正经表都没有的乡地方, 许县要好一些, 虽然这些年来日也难过, 但还有些莺南馆，也还有些煊赫人家依旧维持了用脸挂账的习惯，腊月里这些人家也很忙，一面结别人的帐，一面要使动手的帮闲去追债，每年惯例腊月都是还债清账的时辰，所以说‘腊月债，还的快’，那些拉了饥荒的人家，即使一时半会还不来，也要给债主一个代说法，若是要脸面，这时候少不得私四央告，又或是去当铺走几遭，好歹把利息应付过去，到了明年是卖儿卖女，又或是铤而走险，脆一家了民，那都是明年的事了。

    如果是无赖人家呢，这时候就多往乡去躲债了，只要躲过了年关，新年一到，债主见了面也只有恭贺新禧，绝不会再提半个字，这笔帐就当是暂时折了，不过来年想要再借，也可就难了。

    年关难过，许县这里，每年到了腊月里，便会觉得日一年不如一年，往昔还殷实的邻居，了腊月，夜里便常常能听到他们家传来的低泣，也并未染上什么恶习，也一样勤勤恳恳地生发家业，只是连年来收成不好，苛捐杂税又多，任是百般挣扎，依旧是青黄不接，家业看便要败落了去。一家人到了腊月里，坐困愁城，实在想不任何办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哭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今年腊月，况便有些不同了，自从十月初买活军来了那一次之后，短短两个月的功夫，城里便有了不小的变化，人们脸上的笑容多了，发短了——像张老丈这样的境况，在许县已算是很面的了，至少还能拿得本钱来生意，在临城县也有说得上话的亲戚能搭线。许县大多数百姓前几年是想卖力气都无可卖，如今买活军崛起，一直在招工，而且还一顿能吃饱的午饭——午饭吃的还是白米！从许县到临城县，村里的男丁几乎都去给买活军事修路，甚至还有在许县另一侧的农，闻风赶来，连报酬都不敢想，只求卖力为买活军活时，能吃个饱饭，说实话他们有很多人，到这么大，几乎都不太知吃饱是什么样的觉。

    买活军并不是什么人都要，规矩十分严格，第一，要脑清明，四肢健全，能够为买活军活。第二，一旦被录用，必须严格遵守买活军的行为规范，譬如去了以后就不许随意回家，要剃换衣，不得随地吐痰便溺等等。若是活偷懒，当场便会开革去，若是敢于欺负其余工人作威作福，那就直接发往彬山苦役去。两个月的工期，有上百人因这样那样的缘故，或是被逐回家，或是再也见不到他们回来——许多泼无赖都被直接送到彬山去了，但剩的千余人却都吃了两个月的饱饭，学会了买活军的拼音和简便数字，并且去了临城县，把自己的报酬换成了布料、盐和铁，甚至还有些家，男女老少都动为买活军活，又一起到临城县去，拎了鸭和一篮一篮的回来，脸上带着红，带着笑容，让许县这个年的喜气都比平日里旺盛了许多。

    张老丈是许县最早往临城县去的绅士人家，回许县后受到了很规格的礼遇，顺理成章地就起了许县-临城县之间的生意，两地之间的路如今天不亮就有人走，天黑了还有打着火把赶路的商队，商队需要伙计，修路需要工人，听说临县还在不断招聘养场工人，养猪场工人……买活军需要太多人为他们事，别说许县没闲人，现在路上连窜的盗匪都很少了——这些匪盗都来给买活军事，至少一天能三餐一倒，质量都还不差，这日比劫路匪要安稳多了。

    但也都是有得赚的，买活军除了粮和盐几乎什么都要，而许县，以及许县周边路可以辐到的几座大城，甚至是省城，现在缺的就是粮和盐——上好的盐，蜂窝煤、三绳的新式蜡烛……有多少许县那几家大就包销多少，许县最大的地主张家，今年的日也很好过，腊月里去他们家结账的掌柜，来时脸上都带了笑。往日里张家的帐是最难结的，偏偏还不能发火，只能陪着小心，腊月里从他们家来的掌柜，脸上的表那叫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