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活 - 第7节

    张老丈探亲

    买活军对张老丈的冒险没什么意见，这帮兵士，刘小旗的话说，“个个都是变不惊，有大将风范”。许县不乏大人家想和他们结，买活军说是六没有吩咐，态度也颇冷淡，只将张老丈带上，众人一发往回走。

    车上没装什么货，只带了几袋煤，要比来时快些，至于此番卖货所得的银，在布袋里，谢二哥亲自挎在腰间，一路上什么蟊贼山匪都没敢面。这些山贼大多也都没什么铁，和上穿了厚衣的买活军打起来胜算极低——固然也可以远远地木箭，但准堪忧不说，山林间箭也没什么用，再说本地的贼大多都是活不去的佃农，懂得开弓箭的极少。

    没了货，往回走要快了许多，徐地主就不想在驿站住，买活军到临城县之后，制所有居民剃、洗澡，烧床板，又运了很多硫磺粉来卖，让大家洒在屋角防虫，熏艾更是常年要的事，他们还改建了浴室，填了两个池，装了锅炉，所有一切都是从彬山运来的——买活军的兵士每天都要洗澡，所以他们还问乡人买柴禾。

    临城县的百姓本来冬之后很多人就不洗澡了，但因为谢六净，他们也筹去浴室洗澡。也筹买柴禾回家，衣服和往年比洗得算勤快，所以臭虫、蚤和虱经过几个月渐渐地就绝迹了，徐地主不知不觉间已习惯这样洁净的日，在许县过了几夜，觉得上油腻腻的很不舒服，更不想在驿站受苦，他极力主张侵晨动，赶回临城县过夜。

    张老丈自然客随主便，不过他觉得徐地主有些过分讲究了，听徐地主说起临城县的改变也很难相信，“每天洗澡？这……若是打发得了风寒该怎么办？”

    这是老成的考虑，谁不知洗洗净了好？但临城这一带冬日是会结霜的，偶尔还雪，这般的寒冷，着发去，说不定就得了风寒，得了风寒那就说不定会死，或是留严重的病。哪家没有一两个因为得风寒去世的亲戚呢？

    徐地主说，“短发就好了——也是没办法，女大王鼻灵，女人，净，受不了上的臭气。”

    张老丈倒能接受这个解释，但还是很难相信临城县居然所有人都掏钱来买柴禾，“这般宽宽绰绰烧了一冬，怕不是积蓄都要烧没了？更不说还有那些没有隔夜粮的人家呢！”

    “如今县里除了80岁以上，12岁以的，人人都有活。买活军发的都是筹，”徐地主告诉张老丈，“倒也可以攒着买活，但……这世，没了营生，买活以后又能去哪里？”

    这个灵魂问题击倒每一个想要积蓄筹的县城百姓，况且大家对筹的保值期限都有隐约的担心，就是再吝啬的铁公都开始放纵起来，很多人放工时刚领了筹，就去买鸭汤米粉吃，饶两个烧饼，吃得饱饱的，又去浴室洗澡，家里也买了柴禾堆在那里，几个屋都烧上火盆。往常只能全屋聚在一起，凑在火盆、火笼边上熬冬的家，今年在冬日也很活跃，大家都去活，完活回来一窝蜂又去浴室。徐地主走的时候，买活军还在城里建浴室呢，原本那一个是不够用的了，还要再建三四个，男女分开，新开的一律没有浴池，只有所谓的淋浴。

    “连女之辈都去浴室洗澡！”张老丈的睛瞪大了，“这成何统！”

    许县其实也不是没有浴室，不过那澡堂并不多，均是县面人家的男丁才能享受，多开浴室，将所有的男丁都纳洗浴范畴，这还在想象之，但开设女浴室便实在太超常识了。女弱，便是在盛夏也少有日日以澡盆沐浴的，多是拿白布揩拭澡而已。张老丈实在无法想象连女都要天天洗澡的日，而且县人家居然能够服从！

    徐地主叹了气，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老亲家，命都要没了，统能当饭吃么？”

    他拿嘴悄悄地努着另一桌的买活军，张老丈瞟了谢二哥一，谢二哥蒲扇般的大掌正着竹节杯喝茶，瞧着似乎一用力，连竹都要被裂。

    张老丈就不敢多嘴了，叹气也倒茶来喝，着把那光饼咽去。“唉！这世！”

    他们正在来时的茶棚稍微歇脚用饭，余三把菜刀也依言带来了，开的价格和县城一样，这让本地村民很是犹疑，聚在一起低声商议着——但也不敢让他们就这样把刀带回去，更不敢杀价。其实徐地主倒是理解他们的犹豫，菜刀究竟是有些价钱的，他尖着嘴茶，心想若实在不行，便带回去也罢了，不必为难村民，日后终究还要常来常往。

    几个饼啃完了，村里人过来，掏碎银、铜板，还是买了三把刀，徐地主那亲戚更提请求，“七叔，听闻临城县啊里招工活哉，我啊几个和你同路去看看？劳你照顾哉。”

    南方十里不同音，他们的音连张老丈听着都有些吃力。徐地主请示地看看谢二哥，谢二哥微微一，“县里也缺人，不过只发筹，他们只能在县里用筹买了东西回来。”

    徐地主忙翻译，村里人不懂，他又用自己例解释，指着空车，“都是筹换的，到许县卖了银，银在买活军那里，回了县城给我筹，我再用筹去买货。”

    想要去买活军治一探，都是格大胆的人，徐堂侄并没有因此退缩，四五个年轻后生换上草鞋，跟着一行人在泥泞的官上缓行——虽然归心似箭，但昨日了雨，今日官有些地方被泡，实在走不快，遇到坑，徐地主一帮人还要设法推车。

    买活军那些大汉并不帮忙，只是抱着手臂站在远谈笑，有几个人在抱怨连自己带的锅都被卖了，今日没吃到。张老丈听得诧异，拿睛去看亲家，徐地主说，“买活军是每顿都能吃得上的！”

    张老丈脸上就有了忧，“盘剥得如此厉害？”

    徐地主慌忙摇，“不不，不盘剥不盘剥。”

    这是良心话，买活军了很多丧尽天良的事——比如说竟买了他家的地！——但他们平时买卖的确很公，也不会随随便便地欺压盘剥百姓，胡收税，徐地主思索着说，“怎么说呢，买活军有钱，彬山是有铁的，而且应该也喂了很多猪和，县城的卖的很便宜。要供买活军日日吃也吃得起。”

    “很便宜？”张老丈一抬了声调，“多便宜？”

    徐地主说，“猪十文钱一斤，十文钱两斤，为他们修路，饭，事的劳力能吃饱，一日还给二十文，日日剁半只小回去给家人加餐都够了。”

    他边一个机灵的后辈说，“这还是乡人的价钱，他们不懂事，没上过扫盲班，一天就二十文，我们去事，一天二十五文！”

    后辈一边说着，脸上一边由衷地了城里人的骄傲来。张老丈却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他不断摇，“这，这！”

    大家已走了一个来时辰，终于跨过了县界，又走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徐地主的人都呼起来。“路！泥路修好了！”

    泥路！

    听徐地主了一路的临城县，张老丈都没什么真实，若不是带来的铁犁着实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