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光之间（1v2） - 他不记得

    上午九，杭城的暑气已初现峥嵘。落地窗外，天空堆积着灰白的厚厚云层，光被严密地阻隔在外，只在云间透几缕惨淡的光。

    周琼瑛的办公室同样笼罩在这压抑的调里，央空调恒温的低鸣也无法驱散那份无形的沉闷。

    她靠在椅背上，沉默地注视着面前的文件，是雪绒的月度分析报告。

    原本稳健上扬的业绩曲线，在最近一个月陡然折腰，画一个刺而陡峭的“v”字谷。客量锐减287，预约取消率更是飙升到开业以来的峰值。

    这个她全力打造的母婴护理品牌，开业这半年，业绩碑双丰收，级的件设施，媲医疗机构的专业团队，洁莹集团的金字招牌，让它迅速成为新贵妈妈们的首选，俨然成为行业新标杆。

    但树大招风，静不止。从上个月开始，麻烦就没断过。

    先是一封匿名的举报信，言之凿凿地指控雪绒存在重大消防隐患。虽然周琼瑛对心的安全标准近乎苛刻，日常巡查从未松懈，但停业整顿的通知还是来得猝不及防。

    “周总！这绝对是污蔑！泼脏！”当时雪绒的主急得声音都变了形，“我们所有的消防设施，从烟淋到防排烟系统，都是最新标准，维保记录齐全，消防通畅通无阻，怎么可能有问题？”

    周琼瑛冷笑，脸冷得能刮一层霜来。接来的几天，她亲自坐镇，合消防门将整个心里里外外、上上翻了个底朝天。从消防栓的压到灭火的有效期，从疏散通的宽度到应急照明的亮度，全程合录像。最终结果毫无悬念：完全合规，举报不实。

    虽然很快恢复了营业，但停业整顿带来的负面影响还是不小。一些原本预约好的客选择了退订或延期，各猜测和言开始在妈妈群里悄然发酵。

    周琼瑛本以为这场风波就此平息。然而，仅仅恢复营业不到一周，又一个匿名举报，矛直指雪绒的立之本：“安心”。

    举报声称在雪绒接受服务后，家婴儿现肤过、呼不适等症状，怀疑雪绒存在严重的甲醛超标问题。

    “荒谬！无耻！”连一贯绪稳定的秦怡宁都忍不住愤慨，将一份份盖着权威机构红章的检测报告重重放在周琼瑛桌上，“周总，我们所有的装修材料都是您亲自过目选定的级环保品牌，竣工后请了叁家权威机构叉检测，甲醛、tvoc所有指标都远低于国标！这举报简直是无生有！”

    周琼瑛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指节得发白。她当然知自己没问题，雪绒是她心尖上的项目，容不得半沙。但问题在于，这叁天一停顿、五天一举报的“狼来了”战术，举报的容是否真实暂且不谈，但它不断制造恐慌，消耗消费者的信任，杀伤力大。

    “把所有的检测报告原件、采购合同、施工监理记录，全整理好，再请省质检院的人过来，现场检！全程录像！”

    然而，程需要时间。等待检测结果的日里，无形的恐慌和怀疑，还是在客心蔓延着，这个月的报表，就是最直观的证明。

    “周总，”秦怡宁拿着一份刚打印来的报告走来，声音带着一丝疲惫，“这是市场刚的客回访样分析。数据……不太乐观。”

    周琼瑛抬起，示意她继续说。

    “超过60的受访者表示，最近关于雪绒的‘负面消息’让他们到不安，其35明确表示会暂时观望或选择其他机构。源…指向几个本地母婴群和匿名论坛，传播的心就是那两次举报和停业整顿。”

    周琼瑛接过报告，快速扫视着那些冰冷的百分比和摘录的客原话，神越来越冷。

    “听说消防不合格，虽然澄清了，但还是有担心…”、“装修污染？孩的事宁可信其有…”、“最近负面有多，等等看吧…”

    她不用查都知背后是谁在捣鬼，无非是那几家被雪绒的势崛起挤压得快要不过气来的同行。

    手段如此作，如同沟里的老鼠，不敢正面锋，只敢躲在暗放冷箭，试图用这卑劣的消耗战拖垮她。

    “把我们最新的、盖着省质检院红章的甲醛检测合格报告，成易拉宝海报，摆到最显的位置，再把这些检测时的视频剪辑好，在门的大屏上24小时不间断播放。我们的安全标准和检测报告都是实打实的，用事实说话，比任何辩解都有力。”

    “是，周总！”秦怡宁神一振，立刻应声去办。

    她离开后，周琼瑛抬手，着酸胀的眉心，最近神经痛发作得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剧烈。就着桌上冷掉的吞了两粒止痛药，她疲惫地靠回椅背，望着窗外铅灰的天空。

    她自认行事光明磊落，追求极致，在商场上虽手段凌厉，但向来遵循规则，不屑于那些蝇营狗苟。可偏偏总有人要用龌龊的手段来挑战她的底线，消耗她的力。这烦不胜烦的觉，比面对一个大的正面敌人更让人心累。

    视线无意瞥向办公桌上摆着的日历，后天，7月16日，被她用红记号笔画了一个圈。

    是她和简逸结婚一周年的日。

    这个契约婚姻的一周年，于理智而言，或许不值一提。但于，却漾开了她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涟漪。

    如果他能记得这个日，能平静地坐在她对面，哪怕是一顿两个人的家常便饭，随意聊聊天，无关生意，无关科研，只关于饭菜咸淡，或者窗外是否雨。或许也能让她暂时忘记商场的刀光剑影，受到一丝家的温。

    可“家”这个字，对她而言，太重了。是童年破败屋檐从未会过的意，是商场残酷搏杀后渴望停泊的，哪怕只是形式上的港湾。

    晚上回家，乎意料，客厅里亮着灯。周琼瑛换了鞋，却看到简逸在收拾行李。

    手边还散落着几件迭好的衬衫和几本厚厚的的学术期刊。

    “回来了？”简逸听到动静，直起，转过。

    “嗯。”周琼瑛应了一声，目光落在那只摊开的行李箱上，“这是……？”

    简逸推推镜，语气是惯常的平稳：“明天一早飞北京，有个学术会，需要我去现场阐述和答疑。”他一边说，一边顺手将熨平整的衬衫利落地对折，放行李箱的隔层里，“会结束之后，顺去看望一爸的老朋友，老先生不太好，爸一直念叨着。”

    “哦，”周琼瑛的心沉了去，“要去多久？后天……”话到了嘴边，看着他那副全然沉浸在行程安排的侧脸，言又止。

    “大概四五天吧，嗯？后天怎么了？”简逸终于停手的动作，抬起看向她，镜片后的神带着询问。

    “没什么……”周琼瑛飞快地移开视线，自嘲地笑笑，转，走向厨房给自己倒了杯，冰凉的杯刺痛掌心。

    他果然，不记得，或者说，没在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