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索 - 镜子

    音乐教室的动土仪式，选在一个初冬的上午。

    天气晴朗，光却没什么温度。仪式办得极为简单，只在空地前拉起一条红横幅，摆了几张铺着红布的桌。校领导来了几位，捐赠方这边，罗翊琛只带了助理和项目负责人。

    任悦站在音乐科同事间，燕麦大衣裹着单薄的躯。她保持着恰到好的微笑，像个标准的背景板——她对这样的景象已经屡见不鲜。

    前，摄影师早已就位。只要拍到仪式的合照，就能完成推文，计领导们的年末绩效了。

    一辆黑轿车缓缓停在前，是捐赠人到了。

    罗翊琛推门车，大衣衬得形愈发。任悦注意到一丝不苟的着装，无法掩饰的倦，像是连续熬了几个通宵。他与校领导一一握手寒暄，目光始终礼貌地落在对方上，不曾偏移。

    任悦的心在他现的那一刻骤然收。这是停车场对峙后的首次见面，她早已预设过各难堪的场面。

    所幸，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的目光掠过音乐科这边时，就像扫过任何一群必要在场的人员，短暂停留，微微颔首，随即移开。那神里读不任何绪，只有纯粹的礼节。

    和任何一个普通的捐赠人没什么两样。

    据主人所说，原本的程是把合照放在最后，因罗总行程太，只能调到最前面。就连稍后的捐赠人致辞，也由项目负责人代劳。

    摄影师再次就位，熟练地指挥着站位。领导与捐赠人们岿然不动，周围的老师们却像棋盘上的棋，被来回调动。

    罗翊琛的目光掠过人群，落在任悦上。看着她被随意安排位置的模样，他忽然明白了她此刻的心——那被当作背景板的无奈。

    是他没考虑周全。一熟悉的自我厌弃涌上心。

    他总想在每个细节都到完，却总是在最在意的人面前留遗憾。

    &ot;好了，大家看这里！&ot;摄影师的呼喊打破了现场的嘈杂。

    站在央的几位重要人举起系着红绸的铁锹，象征地铲起泥土。这个动作在罗翊琛显得格外讽刺——他们在这里表演着破土动工，而他和任悦之间的关系却始终在原地踏步，甚至更糟糕了。

    咔嚓一声，快门定格了这个虚伪的瞬间。助理已经快步走到他侧，低声汇报着一个行程。校领导们面惋惜，却不知他此刻最惋惜的，是又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陌生人。

    “谢各位盛，”罗翊琛的拒绝得而不容置疑，“十一还有个跨国会议，必须赶回去准备，实在抱歉。”

    任悦就站在不远，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理由充分，态度得当，无可指摘。

    校领导表示理解，又客了几句。

    他再次与领导们握手别，他最后望了一任悦的方向，然后转离开。每一步都踏在未说的歉意上。

    任悦看他转走向自己的车，助理为他拉开车门。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再。

    车平稳地驶离校园，消失在路。

    他走后，仪式继续就班地行。领导发言，代表致辞，完成了这个过场。

    送走领导和捐赠方，音乐科的老师们开始收拾现场。

    寒风卷起枯叶，任悦觉怎样的扫不完。

    她抬，怔怔地望着车消失的方向，心里又冷又空。

    每次见到他，她辛苦筑起的防线总会土崩瓦解，绪失控得像个陌生人。她厌恶那样的自己。

    或许，任悦厌恶的不是他，而是在他面前永远面目丑陋的自己。而他，始终是那个唯一的源。

    “罗总真是个大忙人，”不明就里的同事在旁叹，“为了这么个小项目，还得百忙之空来一趟。”

    这句话像颗石，在她心湖漾开涟漪。

    她忽然意识到，他的现从来不是理所当然。那掩饰不住的疲惫，那匆匆离去的背影，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一个事实：他的世界远比她想象的广阔，也远比她想象的繁忙。

    他用最面、最克制的方式，遵守了诺言。

    这些认知像细针，准刺破了她筑起的外壳。

    寒意从裂渗，不是来自朔风，而是源于一个她不愿承认的事实——她其实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他这五年的生活。

    她只觉得他是从天而降的回来“搅”她的生活，她对他的现一开始就竖满了刺，却不曾去想他这几年是去了哪里，为什么回来，为什么又在她的前了这些。

    她目前对他这五年来的经历，不过是靠旁人和他自己的只言片语拼凑起来的。

    此刻站在寒风的任悦，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她对他的了解，都建立在如此单薄的想象之上。

    午休时间，办公室里只剩键盘敲击的细响。她默默亮手机屏幕，指尖在搜索框里停顿良久，终于缓缓输了一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