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月亮是咸的 - 第101章

    泪哭了，母亲站起从晾衣绳上扯了两件衣服给李岫披上，然后再三叮嘱她，这件事要烂在肚里，死也不能跟第三个人说。半个字都不能透，包括父亲和李崟。

    那天，母亲没有洗澡。过年之前，她都没洗。她再也不信这些了，连带着风俗习惯，统统都不信了。

    简单收拾了一厕所的狼藉后，她从箱底翻两只罩，一个给自己，一个给李岫。这罩还是前年非典时候没用完剩的，幸好当时没扔掉。母女二人就这样包裹得严严实实，打扮成连熟人都轻易看不来的模样，方才去到医院挂了妇科号。

    医院里人来人往，空气混浊。每年皆是如此，越到年儿上，生病的人越多。妇产科在二楼倒数第二间，刷着黄漆的木门半掩着，透过门母亲瞧见里面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正在跟一个年妇女讲话，声音细而沉，听不清容。

    母亲厉声命令李岫在走廊的条木椅上坐着等，自己就站在妇产科门等，睛不住的往里瞧，边瞧边叹气。李岫手里拿着空白病历本，板板正正地坐在掉漆掉得斑驳的木椅上，觉自己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里面的病人着几张检查报告来了，满脸的愁容。母亲回唤了一声李岫，她赶从椅上起来，走到母亲跟前。母亲拽起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就了门。

    女医生三十多岁，瘦脸，睛很大，鼻梁和双颊了许多细细浅浅的雀斑。一开，温柔死人的腔调。李岫不禁想起了学校的校医，她也是这般的温柔。

    女医生见母女二人都着罩，母亲讲话时还一副言又止的样，心里便猜了七八分。她也没多问，开了一些检查的单，压着声音对母亲说：“先去一楼缴费，然后再去检查，单上都写着在哪儿什么检查，有不明白的问外面的护士。”

    母亲谢过医生，拽起李岫急急忙忙就往外走。

    验，验血，b超都完之后，剩的就又是等待。很煎熬的等待，母女两个都煎熬。一个坐在椅上，一个站在走廊当，没有任何集。

    一等就是两三个小时，检查结果来之后，母亲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她没有任何反应，没当即失控发狂，也没有哭闹。只是脸很难看，嘴乌青的，像了某劲的毒。

    医生说李岫是早，胚胎发育正常。说到这里，她微顿了一。而后又说，如果不想要的话，今天可以先安排检查，检查结果没问题，最快明天就可以考虑药或手术产。

    母亲丢了魂一样，目光沉沉地落在检查报告“早”四个字上。半晌，她冷冷的对医生说了两个字：“手术。”

    从妇科诊室往门外走的时候，母亲一个不留神，迎面撞上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那女医生被母亲这一撞，猛地一个趔趄。母亲如同惊弓之鸟，条件反般地接连吐几句“对不起”。女医生倒是大度，笑着说没关系。抬的瞬间，李岫认这人就是崔影芝的母亲。心不免一慌，忙低，脚步匆匆地走了。

    第二天，母亲带着李岫早早来了医院。

    手术室在三楼，在门外大概等到八半的样，医生开了门，站在门叫了她的名字。没有母亲陪同，她独自走手术室，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发抖。医生告诉她不用害怕，手术很快的，眨儿功夫就结束了。她颤颤巍巍地问医生疼吗，医生顿了一顿，说没有生孩疼，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

    虽然面对的是温柔的女医生，可她叉开双的时候，还是觉得羞耻。医生拿着械走到她两之间停，看到她还在发抖，肌得像铁块一样，微微叹了气。冰冷的械探，李岫觉到一阵剧痛，泪瞬间了来，但她没有声。她不敢发声音，她怕等在门外的母亲听到。

    手术结束后，她艰难地走手术室，脸苍白。母亲搀扶着她在外面的椅上坐了一会儿，然后就用自行车载着她回了家。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母亲一句话也没说，只是拼命地踩自行车，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回到家里，她就扎厨房，把带回来的一包包药放煎药的砂锅里，开着小火慢慢熬煮。

    李岫躺在床上，恍恍惚惚间睡了过去。苦涩的药味儿从厨房飘散来，很快便充斥了整间房，最后还了更加苦涩的梦里。

    李崟回到家的时候，满院都是药的怪味儿，没瞧见母亲的影儿，厨房里时不时传窸窸窣窣的声响，他料想母亲应该是在厨房忙活。

    路过李岫门的时候，他见房门半掩着，小丫正躺在床上发呆，于是趁机溜了去，准备把今天在单位的趣事讲给她听。可一门，就发现妹妹的脸比纸还白，嘴也惨淡淡的，像被了气一样。她那样躺着，两只睛空空地瞅着天板，都没察觉自己来。

    李崟走到床，蹲了来，轻声说：“岫儿，你怎么了？冒了吗？”

    李岫听见哥哥的声音，很疲倦的转过，神迟迟移到他脸上，低低的声音说：“有不舒服。”而后又把转过去，朝着天板，缓缓阖上了睛。

    “怎么了啊？哪里不舒服啊？”他伸手去摸妹妹的额。冰凉的，一儿温度也没有，像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