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之笼（禁luan文学） - 前传（五）：继承

    两年光未能磨平小樽的冷冽，却足以改变许多事。那个在羊与血污哭喊着降生的弱小生命，已成一个蹒跚学步、拥有柔黑发和尾形那双标志幽黑瞳的幼儿。尾形为他取名——“泽明”。一个由他亲手选择、亲手毁灭、再亲手窃取其骸骨与姓氏构筑的囚笼，重新亮的冰冷印记。

    东京。泽家大宅，曾经的荣光早已被时间与血腥覆盖了一层灰败的死寂。尾形百之助站在书房大的檀木桌前，窗外院里心修剪却了无生机的枯山院，是他那个被亲手送地狱的生父——泽幸次郎——最后品味的残影。空气弥漫着旧纸张、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气息，那是多年前泽勇作（那个唯一真心仰慕过他、称他为兄的、愚蠢而碍的弟弟）血溅后，永远渗木地板隙的味。

    桌上的文件堆积如山。律师的声音平板无波地念着清单：位于港区的地块、山几早已荒废的别墅、几家因继承人全“意外亡”而暂时冻结的会社份、一批封存多年的古董刀、还有……数额惊人的银行债券和保险箱密钥。

    尾形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他的脸庞在窗外半明半暗的光线显得更加瘦削冷，颌的合线如同一隐影的渊。那双幽的黑瞳看似落在律师上，实则穿透了空间，落在遥远的北海——落在那个拥有蓝眸、此刻正牵着他血脉行走的女人上。

    泽明。泽家唯一的血脉。

    这个冰冷的认知在他脑海反复锻造。勇作死了，泽幸次郎和他的其他嗣全都死了，清理得一二净。现在，只有“泽明”，这条淌着他尾形百之助一半血、却被他行嫁接在腐朽泽家枯树桩上的幼苗，能够名正言顺地继承这片废墟掩藏的最后价值。这是他为未来构筑基石的锚。

    “……以上是您作为泽明监护人所继承的全遗产清单及临时置建议。请问您是否需要将少爷从北海……”律师谨慎地询问。

    尾形敲击桌面的指尖猛地停住。

    幽的目光瞬间聚焦，锐利如淬毒的钢针刺向律师。泽明……那个孩。

    一个画面不受控制地闯脑海：北海那间海风呼啸的町屋里，蹒跚的幼摔倒在地，立刻瘪着嘴、泪汪汪地看向那个影——阿希莉帕。然后，那个被他行囚禁于冰冷契约的女人，就会像被无形的丝线牵动，立刻放手一切事，甚至包括他试图落在她上的目光，飞快地、带着一尾形从未见过的、让他心无名火起的急切与专注扑过去，将孩温柔地抱起，用他听不懂的阿依努低语安抚，细心地拍去尘土。那一刻，她那双海蓝的眸里盛满的，是尾形穷尽算计也从未能捕获分毫的炽光芒。她整个人都仿佛被那个小东西燃了，那从废墟挣扎生的顽生命力和活泼韧劲，完完全全、纯粹地向了那个孩。

    她为泽明哼唱儿歌时微微扬起的角弧线。

    她抱着孩在窗边指着海鸥飞翔时侧脸上动的光。

    她在孩生病时彻夜不眠锁眉后，见到孩退烧那一刻如释重负、仿佛劫后余生般的舒展笑意。

    太多了……这孩占据她太多力了。

    一冰冷的、混合着嫉妒与占有被侵扰的烦躁，如同毒藤蔓般悄然缠绕住尾形的心脏。那个本应如同死般完全依附于他的契约品，她的痛苦、她的忍耐、她底那未被磨灭的倔和生命之火……全都应当只属于他，尾形百之助！泽明？他不过是实现权柄的工，是锁死阿希莉帕的一个重要环节！怎汲取她如此多的光和，甚至成了她在冰冷囚笼得以息、展“鲜活”的？！

    必须分开他们吗？尾形神掠过一丝考量。不，至少……暂时不行。泽明需要一个合格的母亲来培养其成为合格的继承人。一个来自虾夷、份不明的阿依努女人，显然不可能站在明面上。她的存在，只能是暗影，是“泽明”这个份之一个模糊的、不便言说的来源。

    “不必。”尾形的嗓音低沉而平静，却带着决断，“泽明目前由他的母亲——明日，在北海抚养。”

    “明日？”律师谨慎地确认这个突然现的尊称。

    “嗯。”尾形颌首，嘴角勾起一个几乎没有弧度的、冰冷的笑，“我的如夫人，明日。”

    一个冰冷而完的标签。泽明日，是他正式赋予她在泽家谱系的位置——一个不能见光、却必须存在的附属品。

    律师会意，低记录。对贵族华族而言，不被承认的侧室用“如夫人”和隐藏姓氏的方式秘密养育非婚生并不罕见。这并不妨碍未来泽明的份和继承。

    理完繁琐文件，律师告退。大的书房只剩尾形一人。

    寂静笼罩四周，只有窗外枯叶被风卷起的细微声响。尾形缓步踱到窗前，冰冷的玻璃映他瘦削冷、如同刀锋般的侧影和那双不见底的瞳孔。

    权势。财富。正统的继承份。这一切如同齿，正在他的确控开始转动。

    他望着东京灰蒙蒙的天空林立的、象征着秩序与等级的古老建筑尖。

    而这一切的终极目标是什么？

    为了攫取更大的权力漩涡的心？为了堆砌冰冷的金山？为了那个名为“泽明”的符号能在这腐烂的帝国秩序爬得更？

    尾形的底，骤然燃起一抹疯狂而扭曲的幽火。不。都是为了她。

    为了那个被他行禁锢、挣扎求生却依旧倔如火、用母的光辉照亮冰冷囚笼、让他灵魂冰封的黑暗都为之战栗的阿依努少女——阿希莉帕。

    用泽家的遗产和未来的人脉织成金丝的牢笼。

    用权势作为垫自的基石。

    最终，他要站在足够的位置上，足以扭曲规则、无视世俗、将一切阻碍碾碎的位置上。那时，他才能真正地、彻底地、将她——连同她那倔的蓝眸、丰盈温的躯、那让他罢不能的痛苦韧、以及她全的生命光华——彻底地、永远地、牢牢掌握在掌心之！

    什么明日？什么如夫人？那都只是暂时的踏板。最终，泽明会成为他攫取更权力的棋。而阿希莉帕……她只该是“尾形百之助”的！唯一的！绝对的！不能被任何人、任何事——哪怕是着他血的孩——分去分毫注意的存在！

    他需要更的力量，更多的财富，更显赫的声名。为了更牢固地将她锁在边，为了让她那倔的、只对着孩的鲜活生命力，最终只能为他一人绽放！

    东京的寒风拍打着玻璃窗，如同呜咽。尾形百之助站在腐朽的华族宅邸，像一在黑暗磨砺爪牙、规划着一次吞噬的孤狼，他的目标清晰而疯狂——用这旧世界的枯骨，筑起囚禁那份他唯一渴望的、充满生命韧与痛苦光辉的战利品的新牢笼。

    东京。尾形家族为侧室安排的宅邸，坐落在繁华影的一隅，静谧、雅致，却带着难以言喻的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