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之笼（禁luan文学） - 正妻的窘迫

    东京帝国酒店，晶吊灯洒刺目的光芒，映照着衣香鬓影。一年过去了，百合作为“泽百合”的名字已浸透了上社会的浮华尘埃。她端坐在铺着雪白亚麻桌布的圆桌旁，纤细的手指着描金骨瓷杯的杯耳。象牙白的领丝衬衫着丝绒束腰裙，裙摆层迭缀着米珠，颈间是一串圆但绝不张扬的天然珍珠项链。边围绕的华族夫人们，如同的人偶：繁复的盘发着玳瑁梳或珐琅发簪，昂贵的黎香与脂粉气息混合，织锦面料包裹着心维持的段。

    空气里弥漫的却不是对时局的忧虑，而是一诡异的、醉生梦死的萎靡。报纸条关于军备扩张、边境的消息，似乎远不及她们手最新的时装画报重要。

    “听说了吗？佐佐木家的那位，这次晋升少将可是了血本呢。”西园寺伯爵夫人用丝绢掩着嘴，压低了声音，但语气里满是心照不宣的轻蔑，“光是疏通海军次官那条线，就砸了不知多少……”她没有说去，只是用着硕大蓝宝石戒指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暗示那笔“疏通费”的量。引起周围一阵暧昧的低笑和附和。

    “男人争权夺利，还不是为了我们风光？”另一位年轻些的夫人，手指上簇新的钻石婚戒折着炫目的光，“只要攥了钱袋，再懂得适时给些甜……”她的神扫过在座众人，带着赤的暗示，“那些校尉官，想上谁的门路，还不是得看我们给不给方便？”

    话题迅速向了更骨的层面。夫人们换着，分享着如何用金钱和作为丈夫政治生涯的剂和敲门砖：哪位将军喜什么样的“礼”，哪个要害门的负责人又新收了某个艺伎外室，作为利益换的条件。在这些女人，权力、金钱、望编织成一张庞大的、腐坏的网，她们陷其，或甘之如饴，或无力挣脱，早已习以为常。

    百合脸上的笑容有些僵。这扭曲的气息让她发闷。她忽然不合时宜地轻声开，尝试将话题引向别，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切：“前线……听闻资张，民众生活颇受影响。不知可有我们能的……”她想起了报纸上模糊刊登的难民消息。

    空气瞬间冷了一瞬。

    西园寺夫人优雅地呷了茶，仿佛没听见百合的话，笑容不变地接上了刚才被打断的“生意经”：“说起方便，松山联队那个位置可是缺。我家那位说了，能搭上……”话题再次被引回那令人窒息的金钱与权的沼泽。百合的问题，像一颗投泥潭的小石，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迅速被那稠的污浊吞没。

    百合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她垂眸看着杯红的，胃里一阵翻腾。这纸醉金迷的牢笼，谈论着用和黄金贿赂升迁的风月场，让她透不过气。她的目光扫过夫人颈间那些沉甸甸、象征着权势和易成果宝，蓦地，一个清晰的影闯脑海。

    那是尾形百之助。

    她想起他书桌上常年整齐码放的军事预算报告，确到每一分钱；想起他从不应酬任何声场所，仿佛那些东西对他毫无引力；想起他即使在军地位日隆，家陈设依旧简洁克制，甚至有些肃然；他对金钱的态度，从不曾给百合或家族以任何可以染指军费或贪渎的实。这场婚姻，她清晰地看到了他严苛到近乎偏执的自律——对权力本的贪婪或许存在，但对伴随权力而来的那些腐化人心的“甜”，他竟真的不屑一顾。

    一奇异的、近乎荒诞的敬意，在百合心底悄然升腾。这敬意与少女怀无关，而是在这污浊的漩涡心，看到的唯一一块顽固的、冰冷的、同时也是净的岩石。他不给她温存，却也隔绝了更的污泥，让她不必同合污。这一刻，他对她的“忽视”甚至带上了一层讽刺的保护。

    夫人们讨论着用钱为丈夫铺路的“心得”，那糜烂的气息几乎让她窒息。她迫自己维持微笑，目光却失焦地落在远窗台上怒放的白山茶上。

    纯净，却也易折。?一个念划过脑海，带着苦涩的自嘲。

    这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来，那个同样却冰冷的华族之家。

    ……

    “百合啊，那位尾形百之助少佐，”母亲的声音带着一丝忧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丝帕，“据说是泽家的……私生。这……”母亲斟酌着词句，未尽之意里满是“污”二字。

    父亲端坐着，手里着致的鼻烟壶，一派豪迈地打断母亲：“英雄不问！古有明训！更何况，泽幸次郎将军唯一的血脉就是他了！他的儿，”父亲的声音，充满了对未来的笃定，“那自然就是未来的家主！这是天大的造化！”

    百合安静地听着，像一只被心摆放在丝绒盒的瓷娃娃，被父母决定着她的命运轨迹。她见过父亲递过来的照片，上面的男人穿着笔的军官制服，相貌堂堂。介绍人的话在她耳边回响：“百之助大人，那事作风和气度光，据说和年轻时的泽将军一模一样！”介绍人没有说的是半句——也和泽幸次郎一样多，外面似乎有个妇。

    这模糊的“似乎”，在百合当时的想法里，与那些传遍东京军官太太圈的糜烂风韵事相比，竟显得不那么难以接受。毕竟，尾形是她见过最“有潜力”的军官名单上排名最靠前的三位之一。

    然而，一次偶然，粉碎了她对另外两位“潜力”的幻想。

    在一次枯燥的慈善酒会上，百合觉得烦闷，便悄悄溜到台的影透气。晚风带着凉意，也送来了两个刻意压低却难掩酒气的男声。那声音的主人是她名单上的另外两人。

    “啧，那个井上太太……那腰，舞时候的手，啧啧……”

    “呵，她那老公就是个蠢货。听说只要把她醉，随便给甜……”

    “一个目标？我看松山家的小女儿就不错，够灵！关键是…嘿嘿，她家老手里那条铁路线……”

    “女人嘛，娶回家锁起来，白天当摆设，晚上取乐呗！还能有别的用？”

    邪、鄙夷、将女视为纯粹玩和易筹码的污言秽语像毒蛇一样钻百合的耳朵。她捂着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大的屈辱和恐惧让她瞬间手脚冰凉。那一刻，她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如果嫁给其之一，未来那被肆意轻贱的、毫无尊严的囚笼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