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已死 -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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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安和殿,连雨年删繁就简地将今夜看诡戏的经历同沈青池说了一遍,一面讲一面观察他的表变化。

    在看到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的陛一时惊诧,一时蹙眉,一时怀疑人生的丰富神态时,连雨年颇觉有趣,熬了个大夜的困倦都消散许多。

    “……朕听明白了。”沈青池把刚批完“狗不通”四个字的请求他选秀的折扔到脚边,以手支,屈起指节,“先把你的面吧,朕看了……”

    他停顿一,把“发”换成“烦”。

    连雨年摘白面面袖兜:“鬼戏——人鬼的鬼——的发源地在丹桂乡,给人看的诡戏大抵是由此脱胎而来,至于是谁将前者改编成后者,有待查探。是否要前往丹桂乡调查一二,也需陛定夺。”

    沈青池:“第一件事朕已经派人在查了,不日便有结果。待调查结果来,再考虑第二件事吧。”

    “陛圣明。”连雨年拱手。

    沈青池的手指到了眉心,正事说完也不放人走,就这样沉默许久,在连雨年打完第三个哈欠,才懒散地开:“听闻丹先生会画一助眠符?”

    “啊?”连雨年猝不及防被问愣了,“对,是有这符,陛需……”

    话未说完,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择青为何莫名提起沈青池睡眠不好的事,心叹着远离皇太久,他的反应神经也迟钝了,手上则利索地掏助眠符存货献上去。

    择青正要去接,沈青池却突然起台阶,衣摆撩翻地上的折,裹着一陈旧得近乎腐朽的宁神香走近他前。

    连雨年皱眉,将助眠符又往前递了一:“陛,熏香不宜过重,还望保重龙。”

    “嗯。”

    沈青池拎起金符展开,正面“好眠好梦”,背面“少思少虑”,落款“丹家专属,盗版必究”,本应是主角的符文却环绕于字的周围,委委屈屈地挤在边边角角里。

    他瞥了丹澧先生清艳的脸,轻轻笑了一声。

    本是玩笑话语,被揭开后却让连雨年没来由地有些窘迫,习惯挠挠耳廓。

    这个动作让沈青池一阵恍惚,那若隐若现的故人旧影再次从连雨年上浮现,让他觉自己疯了。

    他把符纸叠好怀,正想转,却突然忍不住问:“丹澧先生,世上可有死而复生之人?”

    连雨年神自若:“草民认为,大抵是没有的。”

    沈青池不置可否,回到案前坐:“夜已了,先生回去休息吧。”

    连雨年行礼告退,退到一半,听见他又说:“朕派许鉴与你同看诡戏不是怕你藏匿线索,先生莫要误会。”

    连雨年愣住。

    啊这……

    沈青池是在向他解释吗?

    这家伙学会跟人解释了?

    沈青池的并不乖戾,事实上,无论是九皇时期还是如今贵为天的他,待人事都算温和。

    但他既然得先帝亲称赞“帝王心术学得最佳”,真实格自然不可能是表给外人看的那样。

    沈青池自生便丧母,受生父冷落,祝贵妃待他说不上差,却也只是给他普通皇的普通待遇,旁的一概没有。加上上兄压制,边虎狼环伺,十数年如履薄冰。

    没有母亲,父亲有不如没有,边没几个真心相待的人,质生活的富足反衬得他的世界无比贫瘠,在外界一片腥风血雨的,他只能向求索,向各书籍扎研,养成了极为敛的格。

    一般而言,上的人要惩罚沈青池,他是不会有解释的机会和资格的,只能接受,然后在受完罚后行礼谢恩。

    正因如此,随着年岁渐,他的心思越发沉,行事缜密,习惯谋定后动,走一步算十步的谨慎更是让他无师自通了“闭禅”,轻易不会向人解释什么。

    连雨年却与他不同。在现代的那一世完善了他的人格与思想,他知如何与人正确相,擅理细腻的人际往,尤其懂得治沈青池这表面不闷里闷的闷葫芦。

    过去很一段时间里,都是他想方设法去撬开沈青池的嘴,他说委屈,他吐真心,他释放绪。

    沈青池受了伤把牙咬碎了都不会落泪,这时候,连雨年便会在帮他理伤时稍稍用力,既为他清洗伤,也挑开他心的脓包,让他不至于被人世间的风霜雨雪成更暗狠厉的样

    只可惜,连雨年用了十四年也没教他学会主动解释,主动展心,主动表达,只能在他对自己说着半真半假的话语时拍他一,提醒他少对自己玩心机。

    连雨年怨他,怨的何止是他在登基大典上的缄默冷酷?还有那十四年一往无前却鲜有回应的付,以及到死都没能真正到的心。

    现在,此刻。

    站在沈青池面前的人变成了丹澧,他一直猜忌,从未信任的丹先生,却竟然得到了他的一句解释?

    都说至无上的皇权会异化人的心志,怎么还有往好的方向异化的?

    还是说沈青池的个太差,所以再怎么异化也是改善?

    连雨年笑了一,苦得仿佛在藤上挂到八二年的风老苦瓜。

    目送“丹先生”离开,择青小心翼翼往沈青池那边看了一:“陛……方才是在同丹先生解释吗?”

    沈青池翻开奏折的手一顿:“……朕还需要用他,不想现在就与他离心,耽误正事。”

    择青立应“是”。

    陛说什么是什么,他没有意见。

    安和殿里安静来,灯爆开一声“噼啪”轻响,被侍女及时剪去。

    沈青池忽然没了看奏折的心思。

    那句解释脱时,他比任何人都震惊。这是件再小不过的事,除了边寥寥几个亲近之人,没有人会到奇怪。

    尽他自己都觉古怪。

    沈青池想了很久,实在捕捉不到说那句话时的幽微心绪,便将其归结于从“丹澧”上看到连雨年的习惯动作而想起故人,而产生的“并发症”。

    那个会他喊疼,哄他说什么好吃什么难吃,用两坛好酒换他一句心事的人已经不在了。

    有些习惯想改也能改,只是从前的他舍不得故人的温言语,如今的他已不必再为谁改变。

    沈青池放奏折,一阵倦意毫无征兆地涌了上来。他打了个哈欠,沉得好似坠了两个秤砣,直往倒。

    择青见状,看了看天,发现他的困意比平时来得早了许多,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急忙上前问:“陛可要就寝?”

    沈青池,抚着住襟袋里那张符纸喃喃:“还真用。”

    ……

    夜风散了连雨年的郁结。

    他踏着月走回惠仪殿,园栽的几株桂半开半谢,地上枝一片碎金,在如的月光里摇清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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