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玉（np） - 第二十八章相依

    &esp;&esp;说到这里时，阿婆没了气力，只剩糊不清的呜咽。

    &esp;&esp;小小年纪的她被母亲的成历程震撼住了，更让她震撼的是为什么阿婆知母亲那么多事？从小到大，看着她大似的。

    &esp;&esp;她焦急地问来。

    &esp;&esp;呜咽声停了，阿婆的咙撕扯最后一丝气音：

    &esp;&esp;“都是一样的，不去的……”

    &esp;&esp;浑浊的睛一滴泪，永远地闭上了。

    &esp;&esp;那时，从鲜血里挣扎来的一双婴儿，发新生的啼哭。那撕裂黑夜的响亮劲，那蓬旺盛的生命力，恰似那株野蛮生、至死不肯俯伏的野草。

    &esp;&esp;染血的珠宝已消耗大半，没了阿婆的庇护，所剩无几的珠宝成了村民们垂涎的，可他们却畏首畏尾，不敢伸手抢夺。

    &esp;&esp;那，沾了血气与死气，吞去怕是会得病，一不吉利的病。

    &esp;&esp;蠢蠢动的猛兽在窗外日夜游，兄妹俩困在屋，退维谷，只得持着刀，好了大不了一死的准备。直到一日，村里来了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救了兄妹俩，并堂而皇之地将珠宝收。

    &esp;&esp;他捻着须，拂尘一甩，故作：“这宝贝算什么？你们可是大富大贵的命，我救了你们，将来可要好好报答我。”

    &esp;&esp;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倒真像个知天命的士。

    &esp;&esp;只是，即使这话公之于众，也没有人相信。

    &esp;&esp;从死人肚里爬来的棺材，钉死在这穷乡僻壤，连活着都艰难，哪里来的富贵？分明是命犯天煞，克尽六亲。

    &esp;&esp;“小心这两个孽克死你！”村彻底本来面目。

    &esp;&esp;神一笑而过。

    &esp;&esp;年幼的兄妹俩以为救星现，对神恩德，不曾想，却是跌渊的开始。

    &esp;&esp;每年总有数月，神带他们离村城。他们装聋作哑，沿街乞讨，若遇着绫罗绸缎的贵人，必要磕作揖，死缠烂打。万一博得贵人的怜悯，被收去享福，岂不正应了他所说的“富贵命”？

    &esp;&esp;神对自己的判定信不疑。

    &esp;&esp;倘若兄妹俩不服从，神便拿起刀斧恐吓他们，要让他们成为真正的瘸与瞎。

    &esp;&esp;讨来的银钱被神占为己有，一个铜板都没分给他们，只喂给他们泔般的残羹冷饭，勉充饥。然而大多时候，乞讨的破碗里空空如也，一无所获，毒打已是家常便饭。

    &esp;&esp;板落的那一刹那，哥哥总将她死死护在，她只沾得些轻微伤，哥哥背上却早已开绽，新痕覆着旧痂。

    &esp;&esp;每当这时，她都会无比思念阿婆，无比思念那育了她，却从未见过她的女人。

    &esp;&esp;可悲的是，她不知她的名字，也不晓得阿婆的姓氏。连她自己，也只是一个无名的存在。

    &esp;&esp;阿婆在的时候，哥哥叫吉祥，她叫平安。

    &esp;&esp;阿婆走后，哥哥叫瘸，她叫瞎。

    &esp;&esp;可她与他既不瘸，也不瞎；既不吉祥，也不平安。

    &esp;&esp;兄妹俩也曾想过逃走，兜兜转转，却总也挣不脱。

    &esp;&esp;那时，年幼的她对阿婆说的“不去”似有懵懂认知——村外还是村，山连着山，无边无际。

    &esp;&esp;心底悄然滋生的东西大了，化成一野蛮的力量，在她的里横冲直撞，急不可耐地寻求突破，可怎么也找不到，如同被死死裹缠住的、正疯的骨，只剩撕扯的疼痛。

    &esp;&esp;幸好，她不是孤一人。

    &esp;&esp;漆黑的夜里，神鼾声如雷，她靠着哥哥的膛，在冰冷的草席上眠，至少在天亮前，这方寸之地尚能安心息。

    &esp;&esp;相拥的温，烘烘地里，舒缓了她骨里叫嚣的疼痛，也抚了他遍鳞伤的。那相依相连，一如在母胎幽里，最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