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门 - 第64章

    这一霎那她醍醐地想通了——主导她绪的并非伤心，而是愤怒。

    她了好几天看全世界不的愤青，此刻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是面对命运的波折束手无策，只好生起了闷气。

    秦郁棠目光放空，心里丝剥茧地问自己，一个人年轻时的愤怒，是否都来自于自我的无能？而一个人之所以无能，是否皆因为她丢失了勇气？

    青期的世界常常动不安，她却能比别人多拥有一份沉稳和定，无外乎“自由而光明的未来”在支撑着她，这一年多以来，支撑她永远大的梁又多了一：季茗心。

    秦郁棠偶尔会躺在床上思考，究竟是季茗心需要依赖她，还是她需要被季茗心依赖。

    挂掉电话，她开窗通了会儿风，蹲在地上把摔得七零八碎的笔捡起来，一丝不苟地拼回去，末了从书柜底层翻一盒过期很久的墨和快秃的笔，铺开宣纸随手给自己写了几个字：太照样升起。

    几百公里之外，北京的夜要冷得多，室外滴成冰，寒星，悬夜空。

    季茗心挂掉电话，从兜里摸半包烟，倒一叼在嘴边，拢着手燃，第一就被呛住了，他的咳嗽被风声送到不远等公的俩个女孩耳朵里，对方赶忙站远了几步。

    这是来前指导教练给的半包烟，烟是好烟，季茗心腆着脸要来的，可惜不会，恐怕得浪费了。

    季茗心微微侧扫了那俩陌生人一，快过年了，还在夜等公，会是什么人，来旅游的吗？或者是刚班？

    他摁灭了烟，扔垃圾桶里，苦笑一声，心想自己学不会的事有多。

    小时候，他学不会人群，大了，他学不会季然的好孩，现在，他学不会看清形势急勇退，最终还是等到了有人亲自来和自己谈离队。

    教练的原话是“江山代有人才，各领风数百年，你能在这个赛场上发过光，已经是幸运的幸运了，多少人一辈都没得到你这样的机会，人要学会知足。”

    季茗心右手搭在大上发抖，抬起左手抹了把脸，自嘲一哂，看着教练说：“您骗我别把自己骗了，我刚来队里的时候，您还和我说不满是向上的车呢。”

    教练被他噎了，只好调：“那不是我说的，那是鲁迅说的。”

    “合着都是别人说的，反正引用名人名言您不用负责。”季茗心摇了摇，苦笑：“教练，您自己没想法吗？”

    教练也沉默了，转过侧对着他，训练场的墙上挂着鲜艳的横幅，上书“刻苦训练，为国争光”。

    “这是上级的意思。”半晌，他叹了气说。

    “有……争取的余地吗？”季茗心这辈还没和人讨价还价过，这一张嘴，上便共了羞涩的穷人。

    谁不想活得优雅面呢？只是脸面和自尊心在斯洛需求层次那里，不属于必需品。

    “希望不大。”教练低搓搓手掌，声音也哑了几分，劝解这个自己亲手选回来的亲徒弟：“你还年轻，这一辈不只有打球、比赛，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知，没什么比得上健康。”

    这话尽没明说，却也差不多暗示了季茗心未来的人生走向，退回省队，一颗被挤压变形的废弃螺丝钉，几乎不会再有一丁儿可能，只能熬着熬着，熬到退役那一天。

    季茗心几次张嘴，想告诉教练：他这辈真的不能没有羽球，真的不能离开赛场，尽他最初被家人送去学球时动机不纯，训练诸多不易，但手的球拍是他此生最大的贵人。

    它陪他度过了那些难熬的、寄人篱的日，让他最郁闷最愤慨的绪有可去，帮他从到外地壮起来，渐渐在亲妈后爸那里找回些许地位，然后，他因为手挥舞的球拍而和秦郁棠重逢。

    他右手握拍，左手牵着秦郁棠，潇洒奔向自由，现在自由还没攥在手里，人先要途坠机了。

    最终他还是没能开，说这些没用，那些从这里走去的人，又有几个不是心有不甘的？

    浪漫主义的倾覆会使人转去向现实主义屈膝，无奈的是，季茗心发现现实世界里，失去羽球运动员这个份带给他的损失，还远不是从“飞”到“跑”这么简单，他看似只断了事业，实际上，一个人失去事业，也就意味着他将要失去。

    省队因为疫正于一锅粥的混，暂时没人接残兵败将，因此他得以多在京城赖了一阵。

    彼时，即将两手空空的季茗心一边困惑自己何去何从，一边挤时间安抚看似平静的秦郁棠，他们是两湖看似平静的池，却各自酝酿着一场新的风暴。

    季茗心本以为自己要和金津一起过第二个年，结果人家大年夜前夕飞走了，说是去见女友。

    他听着一激灵，记忆还停留在对方打秦郁棠主意的版本，火急火燎地追问什么女友。

    金津解释说是采访认识的一位版社编辑，温柔知，丽大方。

    季茗心先是松了气，等他去了机场才越想越觉得忿忿不平——秦郁棠难不如那个编辑有魅力吗？怎么他信誓旦旦的保质期才12个月，说移别恋就能移别恋？

    君慎独，季茗心不是君，他独一个节，思想也跟着剑走偏锋，偏执地认为是金津对不起秦郁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