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上西天 - 第5章

    直到房间里彻底安静来，时婕才睁开，把她发的脸贴到沙发的面上降温。到底是怎么想的，会一时脑去拉他的手？

    或许是自暴自弃地想脆坐实蔡秀芹对她“贱”的指控？

    又或许就像江承说的，是想用一场事发掉心里的不痛快？

    时婕烦躁地翻了个，盯着天板上的吊灯发呆，那灯得奇形怪状，像个莫比乌斯环，没有开端，没有结尾，循环往复，周而复始。

    时婕久久地看着它神，直到意识渐渐模糊。

    半梦半醒时，她恍惚觉得自己正赤躺在北京那间租屋的床上，涨红个脸，瞧着跪坐在她两之间研究得认真的男友。

    这时门突然开了，接着响起她妈的怒骂声、瓶摔碎的声音，细小的痛觉从她手臂上传来，飞溅的玻璃碎片划一血，然后什么白的东西在她面前一闪而过。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是男友的光——他甚至来不及上，只随手捞了几件衣服，挡住，然后落汤似的逃门。

    她的第一次，期待了那么久，结果以这样荒唐而狼狈的方式戛然而止。

    3七星引路，魂归天国，福荫后代

    次日时婕醒得很早，睁亮手机，还不到7。屋里静悄悄的，卧室里没有一动静，江承应该还没醒，门里透一线微弱的黄的光，整晚没灭，估计他习惯晚上开着盏小夜灯。多大个人了，还怕黑？时婕在心里暗自嘲笑。

    她鸟悄儿

    动作很轻，没有声音。东北方言。

    爬起来，蹬上拖鞋，摸着黑到洗手间轻手轻脚洗了漱，就穿整齐离开了江承的家。

    一推开单元门，时婕在清晨的冷空气打了个哆嗦，脑像是被捞来过了遍冰，那残存的睡意登时一扫而空。她决定去早市觅个。

    时婕小时候经常被蔡秀芹领着逛早市，那会儿她也就现在一半，在大人的形成的动森林穿梭，一望去不是形状各异的就是摊位的桌台，要攥着蔡秀芹的手，不被人群冲散。后来年级越来越，功课越来越重，蔡秀芹就不带她去了。

    再后来到了北京工作，早饭都在便利店解决，关东煮、冷柜里的三明治或者饭团、厚馅小的包。工作日的早晨分秒必争，不容在选早餐这件事上犹豫哪怕一分钟。至于周末的早餐，那必然是要让给懒觉的，一般九十钟才起床，两顿合二为一，有个洋气名字，叫brunch，实际上就是既赶不上breakfast，又撑不到nch。

    因此，虽然时婕是本地人，但多年后走东北的早市，依然觉新奇。

    卖的摊位一个个仙气飘飘地冒着气，离老远就看得清楚。面摊上笼屉垒得塔一般，馒包个大还胖乎，看着喧腾得很，像是营养过剩的娃娃的小脸。

    朝鲜族大妈的咸菜摊上，各咸菜装在方方正正的塑料盒里，摆个声势浩大的方阵。

    东北特产的山野货阶级分明，松茸和须带土的人参被庄重地码在泡沫箱上，享受单间。至于木耳和小黄蘑之类的便宜菌类，就潦草挤在麻袋里，忍受群居。

    大葱和白菜在卡车上堆成山，老板豪气云地站在车上叫卖“五一斤”，喊了大葱在手天我有的磅礴气势。

    鱼摊养的活鱼槽烤着火，以免在零三十多度里结冰，把鱼给冻死。摊主正拿着条锯，把一米多的冻鳇鱼切成小段，嘴上跟顾客唠叨，锯一得掉一两秤，整条算来掉一斤，十五块钱没了。

    时婕逐个摊位逛过去，路过不同的气味和各式的吆喝声，那是人间烟火气的来源。

    在这些早上四五钟就摊谋生的摊主的脸上，她好像能看到某生命力，似乎是早峰的地铁和写字楼格间里的那些面孔上缺乏的。

    人总会被别人活着的那劲染。

    怪不得古龙写，没有人会在菜场里自杀。

    那个江承应该来逛逛，他需要沾沾活人气儿。也不知他逛菜市场时会是什么表，总不会还是那副扑克脸……这个怪念突然冒来。

    她逛了一圈，最后买了油炸糕、大碴粥、豆腐脑和油条，东北早市的“四大金刚”。

    老板娘养的小泰迪趴在一旁，裹在棉被里，个小脑袋，睛黑豆似的，瞧着时婕，尾摇得像要起飞。

    时婕一兴，就多带了一“四大金刚”。

    等时婕回到店里时，对门已经亮起了灯，她敲敲门去，把一袋吃的撂到柜台上。

    “吃早饭了么？我逛了趟福民街早市，顺手稍你一份，趁吃。”

    江承，“谢谢。”

    “油炸糕你吃过不？这家可有名了，胖油炸糕。”时婕隔着塑料袋掰开她那份，外那层黄米在油锅里炸一酥脆外壳，里糯叽叽地拉丝，豆馅里混着完整的红小豆，得满满当当，直往外冒。

    一屋骨灰盒和寿衣的西天殡葬用品店，此刻充斥着油香和豆馅的甜味。

    时婕咬了一，没话找话似的继续给江承草，“我小学就吃过，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老板娘，还是五一个。现在都成网红小吃了，大众评上好些推荐。这个得赶吃，放凉就了。”

    “好，你的东西需要帮忙搬过去么？”江承指了指柜台后面那个收纳箱，里面是她店里的东西，昨晚寄存他这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