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梦旧笔 -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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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谌遂修书一封,诉尽衷与林敷:“林兄,让雁娘再等我几日。”

    林敷叮嘱:“三郎,君一诺,切莫让雁娘空等。”

    裴谌又指天为誓,定求了母亲去见雁娘。

    裴母搬了张胡床守在门边,拉着一张脸,梆梆:“三儿要去,拿刀抹了为娘的脖再去。”

    裴谌跪求:“求阿娘成全,雁娘患病,我怎能弃她不顾?”

    裴母一转过脸,古怪一笑,问:“三儿要弑母吗?”

    裴谌大惊失,泣:“儿不敢。”

    裴母:“三儿要去,等为娘闭后再去吧。”

    裴谌困在屋,耳听裴母斥责自己不孝,又哭裴父早逝,悲另两早亡,她放悲声:“我儿不孝,老碎了心,如今为着一个便要弃亲娘不顾。”

    裴谌自责不已,他无能而又弱,既不敢违了母命,又不愿辜负雁娘,一人缩在角落妇人般自怜自伤,呜呜低泣:“雁娘,非是负心,我实是无法。”

    雷刹满目嫌弃,这是裴谌,空生一副好,腹无才学,志不定,左右摇摆,誓言于他不过随一说,过后自会寻找千百个借为自己推脱。

    夜墨般开,油灯昏昏一,裴谌蔫在一边,躲在暗,连自己也觉自己面目可憎。油灯的那光摇了摇,投在案上的灯影与跟着摇了摇,慢慢拉扯扭曲,夜里藏着令人不安的气息,它发一声细微而又悲伤的轻叹。

    雷刹将在手,手往灯影探过去,灯影惧他,黑雾似轻避开,一不依不饶顺着案几爬到了地上,往裴谌那延展过去。

    雷刹正要飞起一脚踹向裴谌,裴谌忽然一轱辘从地上爬了起来,双眸闪亮,敲着自己额角,:“我糊涂了。”他冲着雷刹揖一礼,“我竟将表兄忘在脑后,表兄,助我一回,雁娘病重,我要见她一面。”

    雷刹唤他:“裴衍?”

    “表兄再不相帮,我无人可求。”裴衍缠着雷刹,说了一车讨好的话。

    油灯一火苗,昏昏地燃在那,灯芯轻卷,豆大的火苗跟着跃动,灯爬动的暗影消失无踪。裴衍急得火烧眉,见雷刹不动,求:“表兄,人命关天,求表兄相助。”

    雷刹倒转刀,将刀柄递于他。

    裴衍怔愣片刻,醒悟过来,刀劈开直棂窗,踩着案几翻窗逃了去,他行动苍惶,帽丢发散,雷刹跟着跃窗坠在后面。裴衍没跑多远,见武侯在那巡逻,又折回来,披散发揪着雷刹:“表兄,送佛送到西。”

    雷刹无奈,只得带他避开武侯,翻过坊墙,顺着墙往邻坊小宅溜去。

    裴谌置买的宅院坊偏角,巷在夜没有尽一般,裴衍文弱书生,一路跌跌撞撞,踉踉跄跄,几番摔倒,碰得角青狼狈不堪。

    远见一盏白灯笼挂在门檐前,裴衍心里一慌,脚一扑倒在地,也不知哪生得力气,明明手,却快步到了宅前,推开虚掩的院门,正堂灯火通明。

    雁娘妆艳抹,锦衣红裙跪坐堂前,她病消瘦,两颊耸,胭脂虽掩去病容,却衬得眉目带着咄咄人的凄艳,盛极将败的,再艳也带着无可挽回的可怜。边两面靥,将哭却似轻笑。

    她怔怔地看着裴衍,满目的不可置信,凝结着无解又绝望的哀伤。

    她日日期盼,夜夜等侯,然而他总是不来,如晨雾,转瞬而逝,誓言如镜月,不过虚妄。她明知他不再来了,偏偏又抱着一丝妄想:他有书要读,有娘亲要孝敬,有知要相会,他许是一时绊住,不得前来……

    她病得突然,丰盈白的手臂见瘦骨支离,臂钏松,虚虚环在腕间。

    何以致契阔?绕腕双条。这是骗人的,她吃吃一笑,退臂钏扔到一边,镜容颜残败,她久不盛妆了。

    假母嫌她将死,翻脸无,搜去珠宝衣料,遣退婢女丫环,她孤一人躺在帐,似有恨,又无力认命,她不过一个私,学得琴棋书画,描得黛眉朱,不过博君一笑,得一晌贪,争几许缠

    还好,她心恋的郎并非贪婪无耻小人,他不能亲来,却托友人用她的财为她赎。她忽然又起妄念:不如再等等,再等等他就来了。他立过誓,亲许了此生,怎会是假。

    然而,他还是不来。

    他的娘亲以死要挟,他老实孝,怎会来?

    她自忖命不久矣,耗尽千金万为自己打了一副棺木,漆重彩,描金纹,生前无所依,死后终有归

    雁娘伸瘦的手,一抚着裴衍的脸,泪扑簌簌落在裙摆,氤开一滩滩的痕迹。她的酸楚,她的暗恨,她的心底生了无限的怨气。

    “裴郎,你怎会来?”他怎会来?他是一个负心汉,空许盟誓,却又弃她不顾。他本不该来的。

    裴衍微有不解,更多却是心疼不舍,他答:“林兄说你病了,我……我便来了。”他握着她消瘦的手,红了眶,“雁娘,我懦弱无用,然大丈夫一诺千金,我不负你。”

    他小心将她拥怀,喃喃:“雁娘,等等我。我娘亲生阔朗,极易相兄有为,在外为官;二兄虽胡闹,待我却极好。我徐徐图之,总会磨得娘亲松。”

    他越说,雁娘哭得越凶。

    裴衍手足无措,慌忙去她的泪,:“雁娘,是我的错,总叫你等了又等。”

    雁娘一迳摇,她伏在他的怀里痛哭,那些悲凄,层层叠叠,怎也化不开。

    他们有生死之约呢。

    “裴郎,你可记,我们生死同?”她收起泪,漆黑的双眸晦涩发暗,藏着贪婪执念奢忘,她在他耳边轻问,“阿郎,你陪我可好?我等得你好苦,好苦…… ”

    裴衍正满腹愧疚,便要答应。

    “够了,他是裴衍,不是裴谌。”雷刹声喝止。

    雁娘瞬间抬起,大怒,环着裴衍枯瘦的双臂猛然收,倒竖着双眉,声音尖厉如夜枭:“裴衍就是裴谌,他们有何分别?黄天后天可为证,他许我一生,他欠我的,他欠我的。”

    雷刹:“裴谌家境贫寒,父兄早亡,寡母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又变卖家产供他卖书,盼他哪日得贵人赏识举荐,考取功名,光耀门楣。裴谌于妇人之手,才学平庸,好钻营,却无能,看似老实本份,实则懦弱无信,好颜面又自卑。他与林敷来往,分明慕他之势,却拿君遮掩。”

    “你与他在林家宴上相识,互许终生,然而,他虽称要娶你为妻,纳你为妾,却不得主。你听信了他的言巧语,还将私财托,盼能相厮守,结果落得饮恨而死。”

    她死,恨却未消,一日一日反复思量,终成执念,难以释怀。

    而他……

    她不知他后来可有考到功名,也不知他有没有娶得贤妻,更不知他何时死……她只知自己困于归叶寺,鬼无形无质,飘无依,只得将往事反复咀嚼,成怨成恨。

    裴谌,许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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