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鉴水 - 孤月有痕

    “我有清风鉴就够了。”藏雪清艳的眉间仍是绽满笑意，“您不必安抚我，我已经不怕了。千岁爷很可靠，我真的信您愿护我、能护我。”

    她竟定地拒绝了侧妃之位，而非顺从地由他安排，抑或喜谢恩。萧曙觉得惊诧，却又不惊诧。细思，床帏之外，他甚少有闲暇与她同。那夜，第一回把她带府，就疏忽成那样，惹来整宵周折。今后，他该把这小家伙认清些，认得更清些，还该为她想多些，想得更多些。

    他不免拉她衣袂，将她重新勾护回怀里，一把握了她腰，笑：“孤可靠？说，自你来府上，孤待你，绝称不上薄寡恩，怎么不说丰腴些许，比先前竟瘦了好些？往后，就着太医每叁日为你看觑一回，你里的虚寒之，皆要调理过来。”

    “叁日？这未免太频繁了吧，我见您都见不了这么频繁！”她早被他掐得在他肩，这时节不免扬起脸，秋波里又是诧异又是的不愿。

    他并没有松，不然不放心。他也知他虽不曾薄待她，每每索取却太过，她又本就不大好。

    然而，他一不在府，便没人得了藏雪了。

    平素皆是给官家和千岁爷诊脉的老太医，心为她制调理的药方，又回回都千叮咛万嘱咐她如何顾惜，她面上乖巧亲，将老太医哄得极是开心，过后，却几乎一滴药都未曾。每回都借临帖太专心，不是恍惚间将汤药当作清倾笔洗、盆景里，就是久久搁置在桌案上，再撒说凉透了的汤药丝毫都不了、不想喝。就连膳，也用得微乎其微，粮米未吞纳几粒，便拒绝再了，说是再难克化了。

    也变得执拗了许多，旁人再殷勤，也难涉她一丝一毫。

    有时候，忽然就把书案乃至整间书阁清得净净，原先垒砌得满满当当的叁教混杂的书籍教尽数撤，千岁爷的私印和珍藏也不能幸免于难。整间屋霎时变得空、冷清清，独她披一袭雪衣坐镇案前，握一卷书册端坐着品读，或临一幅贴，或写一篇文章。而她写的文章，她对风雪月显见地缺乏兴致，她写的东西，大家丝毫看不懂，且多数被她拂了故纸堆。

    过些天，又教恢复了阔朗大气的布局和恬静安然的格调。却不论如何，都是时常熬到时之后，方肯拖着倦躯倒帷帐歇息。虽令人焦烂额，那倩影叁更、留痕孤月的清逸，却令人愈发、愈发惜。

    老太医忍无可忍声斥责她毫不自持、全然不惜自己的时，不知怎的，她片刻之间就给老人家哄安生了，教人又耐着徐徐对付她。

    可，若说她不自持，她分明最是自持。极寡，极淡，人又极甜。坐定在书案前时，分明静如止、定似老僧，到了床笫间，却不吝以最卖力的挣拼达致千岁爷的愉。对千岁爷赏的金珠首饰，则从不在意，时常随意分给妹妹们。

    千岁爷许她极盛的富贵荣华，她仅淡笑之，似乎只是寻到庇护便知足了。如此气度华、局量渊雅的一个人，竟是什么样的小家教得来？别说千岁爷万般她，再令人费心，清风鉴没一个人不愿倾心守着她、护着她。

    即便大家询问她的姓氏门楣时，她从未说起过，从不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