沂川旧梦 - 女学

    陆氏边的嬷嬷前来通知崔沂去崔府的女学已经是半月后的事了。

    妇人四平八稳地走小院时，崔沂正蹲在地上草。刚刚开，她和娘得抓时间把小菜园好。这院在她们搬来前荒废已久，崔沂正同杂草缠斗，后却冷不防响起一波澜不惊的嗓音。

    “五小，夫人命你明日女学。”

    崔沂险些把手里的草拽断。她蜷起手指想在围裙上去泥，又意识到不合礼数，只好讪讪收回。

    嬷嬷自顾自地继续：“沁芳姑姑教女红礼仪、女德女戒，五小腊月前学全了便是。”

    崔沂低应是，心里却清楚，嫡母定是打算在明年初安排她第一次相看，她的命运几乎已然决定。

    嬷嬷不等她反应，转便“飘”了去。赵姨娘闻声走来，只看到了一个靛青的背影。

    “明天我要去女学了。”崔沂。

    “天可怜见”赵姨娘轻叹了一声，似是松了气，“还好夫人没把你忘了。”

    “娘”话音刚落，她的表就一僵住了，她神一晃，嘴翕动了几，片刻后才低声，“我去打听了，你母亲当年也是这么安排你大、二的亲事。这段时间，你得好好讨她喜。”

    崔沂心里像被打了个小。她看着赵姨娘的眉梢低垂，笑得比哭还难看，忍不住贴过去，轻轻拽住她的袖：“娘~院里就我们两人，私叫叫没人听见的。”

    赵姨娘嗔怪地敲了她一：“叫顺了怎么办？”嘴上虽嗔着，里却有了些意。她握住崔沂的腕：“这地姨娘来收拾，你快去净手，收拾收拾明日的东西。姨娘没读过书，不晓得该准备些什么。”

    在赵姨娘的殷切促，崔沂第二天天未亮就站在了女学门。只有她一个人，崔沂只能盯着铺小路的石，边百无聊赖地数着数，边叹崔府铺路的石圆生光，大小一致。

    在天微微亮的时候，崔沅的影现了。崔沂记着她家宴上提自己的善意，连忙跑过去，“四！”崔沅有些愕然，张了张：“沂妹妹。”崔沂听见这么文秀的称呼，抿着笑了：“四叫我一一吧，我姨娘是这么叫我的。”

    “一一？”崔沅心打鼓，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名字太简单了，没什么讲究，可崔沂却笑盈盈地看着她。

    “嗯！”崔沂，她量没有崔沅，从崔沅的角度看，她微微仰着，睛亮晶晶的，“我生来姨娘给起的名儿。”

    崔沅怔了一瞬，慢慢反应过来。她蓦地明白了——崔沂的况和自己一样。

    生很久，父亲连来都没来，没识多少字的姨娘便取了个名。而等到父亲想起来这个女儿时，不过随手挑了个谐音，就成名字了。

    她张了张，却又顿住了，心里隐隐觉得这名字未免太过于随意和简单了。可这想法才冒来，又听崔沂带着地央求，“四就叫吧，这名儿可好了，姨娘说她想了可久了，觉得一一就是她的唯一。”

    崔沅看着崔沂被娘亲来的女儿家的态，联想到自己，心里有些黯然。照崔府的规矩，生来的庶女要被送去庄上养着，姨娘是不必跟去的。可赵姨娘是府里唯一一个跟着女儿去了庄的姨娘。

    但是她又怎么能怨母亲呢？

    母亲只有留在崔府，才有机会讨父亲喜，不然那些新年送到庄的衣裳哪儿来呢？她小时候喜喜地拆开那些衣裳，觉得母亲真厉害，还能让父亲记着自己。更何况，母亲留在崔府，还给她添了一个弟弟。

    “海哥儿如今勤奋好学，大有前途着呢。”母亲总是这么说，语气里带着掩不住的骄傲。母亲常说，等她了嫁，指望的便是这个弟弟了，只有他好，自己在婆家才不会被欺负。

    崔沅轻轻了气，垂，心里微微发涩。她一直告诉自己，母亲的选择是对的，女想要立足，总归要有一个男人依仗。海哥儿是母亲的指望，也是她的指望，可是她心里总不是滋味。这酸胀从幼时没有母亲的夜晚就开始发酵，膨胀一个个不可及的妄念。

    为什么她不能在母亲边大呢？

    为什么她不能是海哥呢？

    为什么母亲不能依仗她在府里安呢？

    念冒来的一瞬间，崔沅心猛地一滞。她指尖微微蜷，随即又放开，似乎是要把翻涌的心事压去。崔沂看着崔沅脸变幻，连忙轻轻拉着崔沅的袖，小心地讨好：“四想叫什么就叫什么，我都可以的。”

    崔沅被这轻轻一拉拽回现实，忙敛了神，理了理绪，换了个话题：“一一妹妹，待会了女学，你就坐我右边。”她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一些，“在姑姑面前我就叫你五妹妹，不然姑姑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