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于永夜 - 第59章

    他确认自己在回首都前从未见过顾昀迟，如果在顾昀迟的记忆里，他们曾有过集，那么只能是和温然——真正的温然。

    顾昀迟说：“你最好是真的忘了。”

    “我没有骗你。”温然低看他的眉，“是不是小的时候，我说了什么不尊重你父母的话？”

    “我父母的葬礼上。”睫动了动，顾昀迟闭上睛，“你把一只纸飞机扔到我面前，还在笑，问我，你的爸爸妈妈是不是就是这样死掉的，真可怜。”

    这已经不能用童言无忌来粉饰，温然猛地停住手，不可置信：“什……”

    “你哥就站在你后面看着，你朝我走过来，说从天上掉来一定很痛吧，手和脚肯定会摔断的，还会很多血。”

    顾昀迟说到这里就停了，他的语气、神都十分平静，像在阐述一件与自己并无太大关系的旧事，但温然知不是这样的。

    在和期待降生，曾经拥有过一个完的家，却被一场空难毁于一旦，在还不太能理解死亡的年纪，永远地失去了爸爸妈妈，于是之后的十多年里只能靠照片承载回忆和思念。

    别墅的小房间里储存着关于父母的一切，那面贴满照片的墙，那张一直没有换过新相框的全家福。顾昀迟用无数张相片与满厅的纪念品来无言地诉说自己经历过的所有，告无法参与儿人生的双亲，也安抚自己那颗默默想念着的心。

    顾昀迟很他的爸爸妈妈，温然早就明确这一，所以从未因被扯了颈环而有怨言，但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顾昀迟当时的所作所为已经算宽容和忍耐。

    在父母葬礼上言不敬的oga，大后竟成了自己不得不与之联姻的匹度对象——这样的前提，一切厌恶和恨意都有可原，顾昀迟大可以得更狠更过火，温然都能理解，都能谅。

    一个看似无缺的闭环，却偏偏，温然不是温然。

    “对不起……”温然的手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对不起。”

    他们都没有错，只是自己注定要永远站在被指责与憎恨的那一，因为是替代品，接盘了温然的份和生活，理所当然也要承受他的恶果，别无选择。

    他知顾昀迟原本永远不会说的，不会与任何人哪怕是陆赫扬和贺蔚，向他们提起葬礼上的事、相框碎了的事，悲伤、怒意、厌恶，他都不会说。有时温然觉得顾昀迟其实是脱离绪而存在的，过分冷静到摒弃倾诉与脆弱，以冷沉默来审视理每件事。

    “我想我总不会认错人，毕竟你哥还站在那儿。”顾昀迟淡淡，“还有你的泪痣，我记得很清楚。”

    无可辩驳，温然唯一能的是承认：“对不起……”他说，“但是我真的再也没有想要冒犯你的爸爸妈妈，也没有装作不记得。”

    讲什么都太晚，都无济于事，都像狡辩和开脱，温然甚至想告诉顾昀迟，六岁时那个恶言的oga并不是自己，只是无法袒，他是温家养的事实注定要带到坟墓里，能给的只有无用的歉。

    盘错节的命运里，他们恰好是错位的误会两端。

    温然垂着，他似乎看不清顾昀迟的脸了，用力眨了一睛，那张脸又变得清晰。蓝光线，温然看见顾昀迟的有一滴泪，莹莹发亮，他轻轻问：“你哭了吗？”

    顾昀迟睁开，目沉静地看着他，说：“是你哭了。”

    第二天早上温然起得晚了，醒来时顾昀迟已经不在房间。双觉异样，温然用力眨了眨，发现是了。

    凌晨时分的那场对话让温然了一些泪，是后来侧躺着面朝墙偷偷哭的——他去看枕，大红枕上果然有一滩浅浅的泪痕。温然床了张纸巾，蘸一白开，将枕上的痕迹净。

    去客厅，桌上有一碗盛好的粥和几个还在冒气的包，温然朝院看，顾昀迟正和刘婶坐在小凳上剥玉米，秋秋大概还没起床。

    吃完早饭，温然走屋，在凳旁坐着的小黑对他摇摇尾，尾摇动时正好打在顾昀迟的鞋边，顾昀迟侧过——对视不过一秒，温然就神闪烁地别开目光，掩饰般地问刘婶：“婶婶，刘叔去哪了？”

    “起来啦？”刘婶扭对温然笑笑，“他去海边了，等会儿回来吃个早饭再把鱼送去村。今天早上不去地里了，杀只，午饭吃好一。”

    正说着，刘叔就回来了，秋秋也起床了，刘婶回屋监督她吃早饭。温然站在大门外看着顾昀迟剥玉米的背影，几秒后转走客厅。

    收到镇上的老板已经到村的信息，刘叔连忙家门去送鱼。温然走到顾昀迟边，犹豫片刻，问他：“你要一起去村看看吗？”

    顾昀迟瞥了温然鼓鼓的兜：“有什么好看的。”

    “我想去看那棵树，你去吗？”不等顾昀迟回答，温然用请求的语气，说，“去吧。”

    两人跟在刘叔的三车后面，穿过村，走到那棵被泥坛圈绕的老树。抬看，无数条飘扬的祈福丝带缠绕在大树舒展的枝上，上方是枝繁叶茂的大树冠，翠绿的叶晃动着欻欻作响。

    “我找秋秋要了两条。”温然从兜里掏丝带和一只黑记号笔，“我们也写吧。”

    他分一条递给顾昀迟，起风了，柔的丝带从顾昀迟指间过，像一缕抓不住的红的风，温然便将握丝带的手放在顾昀迟掌心，随后从他收拢的五指手，只留丝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