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香夜影 - 卷一:殞地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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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成化元年,时值秋,山西太原府石州李家湾,笼罩在一片肃杀的寒意。山村四周的野草已枯成一片暗黄,凉风从山坳间呼啸而过,捲起细碎的沙尘,拍打在低矮的土墙上。那日,天边压着厚重的云,村一间摇摇坠的茅屋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啼哭——李玄降生了。他生时仅二十二两,瘦弱得像刚孵的病肤泛着青紫,几乎看不活气。母亲李氏耗尽气力将他生,满大汗地在破草蓆上,嘴乾裂得渗血丝,却勉一抹笑,颤抖的嘴微弱的细音:「我儿,总算来了。」

    父亲李大推门来,手里攥着一柄沾满泥垢的柴刀。他低瞥了襁褓的孩糙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啐了一痰到泥地上:「这般孱弱,怕是养不活!白费粮。」他摔门而,脚步声在屋外渐远,留李氏独自抱着孩。李氏无力反驳,只得用一块破布裹李玄,低声呢喃:「我儿必有息,娘不会让你白来这世上。」她的声音虚弱如风残烛,却带着一不甘的执拗。

    李家湾是个贫瘠之地,村民们靠砍柴挖药勉,日过得像绷的麻绳,随时可能断裂。李大是村里的莽汉,脾气火爆,常醉酒后拿李氏气。李玄两岁时,已能记住父亲的怒吼和母亲的低泣。他常蜷在草蓆角落,睁睁看着李大一脚踹翻灶台,粥就这样泼在李氏上,一片狰狞的红。李氏疼得咬牙关,却不敢哭声,只默默用手抹去泪,继续收拾残局。李玄小小的手攥破布,瞪着父亲的背影,神里第一次闪过一抹冷。

    时至成化三年,瘟疫如鬼魅般袭来。村里接连死了七八人,李大也未能倖免。他染病后躺在床上,咳得满血沫,脸蜡黄如纸。三岁的李玄站在床边,拽着母亲的衣角,低看着父亲挣扎。他还不懂死亡是什么,只觉得那重的息声越来越弱,直到李大瞪着一双血红的,断气前对着李玄嘶声骂:「小畜生……早知你剋我……」李氏捂住李玄的耳朵,将他搂怀里,低声哄:「别听,他胡说。」可那句话还是像刺,扎了李玄幼小的心里。

    李大死后,李氏带着李玄艰难度日。她靠织布换些粮,却因年劳累,肺病缠。李玄七岁那年,李氏终于撑不住了。那天,她躺在草蓆上,吐鲜血,染红了的破布。她拉着李玄的手,气若游丝地说:「娘走后,你要活去……别让人瞧不起。」话没说完,她的手无力垂里的光彻底熄灭。李玄跪在母亲的土坟前,枯草被风得沙沙作响,他静静捡起她留的破布鞋,揣怀里,然后站起也不回地走茫茫山野。

    孤儿的日如同野狗般卑微。村人嫌他晦气,称他作「殞地之」,说他命剋亲,连狗见他都吠得厉害。村西的王婆最刻薄,每次见他路过,便拿扫帚撵他,骂:「,小灾星,别脏了我的门!」李玄从不还,只是用一双不见底的睛盯着她,神冷得像冬夜的霜。王婆被他看得发,骂声渐弱,转回了屋。他低笑了笑,笑容里藏着一丝冷,像是在暗自盘算什么。

    为了活去,李玄开始偷摸狗。他手灵巧,常趁夜潜村东张屠的院,偷走掛在梁上的腊。某日,他失手被抓,张屠提着杀猪刀衝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吼:「小杂,你敢偷老的东西!」他扬起鞭狠狠在李玄背上,绽,血渗破衫里,疼得他蜷起。张屠见他不哭不求饶,愣了一,又补了一脚,骂:「命的贱,早晚死在沟里!」李玄倒在地上,气,目光却异常平静。

    那夜,他拖着伤爬回破庙,躺在的草堆上,伸手摸着背上的鞭痕,指尖沾满血腥。他息着,盯着庙的破,月光从隙漏,映在他苍白的脸上。他低声自语:「我不是废……我会让你们都瞧瞧……」他的声音低沉而执拗,像是在对自己许一个毒誓。风过破庙,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他闭上,脑浮现母亲临死前那抹虚弱的笑。那一刻,他知,自己必须活去,而且要活得比谁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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