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深 - 第6章

    崔章啧了一声，“面也见了，我现在起就走你觉得妥当吗？”他坐来，拿过岳华的杯斟酒，两人举杯碰了一。“说正题吧。”

    岳华放酒杯，正襟危坐。“不瞒崔兄说，还真是有事相求。”

    “你只开，只要力所能及，我会设法。”

    岳华赞叹：“崔兄真的快。我还以为指月堂和观楼既然有些……龃龉，贵派之人应该很反跟我打才是。”

    崔章：“正因为有些龃龉，这人更不能欠。最好我了这个门，我们已经两清，不耽误次相见时分外红。”他颇有量，自斟自饮，已经去三杯。“不过我倒真想听听，你这前途无量的天才剑客，何堂主跟前的红人，有什么事要来求我？”

    岳华规规矩矩：“崔兄说笑了。是在的佩剑近日断了，想换一把。”

    “换什么剑？”

    “两不厌。”

    崔章手里的杯突然一顿，残酒直溅到岳华衣袖上。“疯了吗？别说你救了我那傻表弟，就算你救了我本人，这事也绝无可能。”

    岳华了个压的手势，他声音奇地稳定。“崔兄，我说过了，那人在你来时，就已经结束。这是一桩全新的买卖。”

    崔章盯着他看了很久。

    “这剑不吉利。”他忽然用一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三十年前，我们楼主从一个山贼手得到了它。那贼本无法驾驭此剑，可是他力大无穷，狂挥舞，竟然杀了数个门人。最后他死在师尊手里，师尊的剑也断了。后来何堂主找上门来，声称这剑本来是他向名匠晋无焰定制的，晋无焰突然失踪，此剑不知落，他要求归原主。但这剑上压没有晋无焰惯用的标识，师尊没有同意。当然，指月堂那边肯定是另外一说法。”

    岳华带有保留地表示赞同。“嗯，差不多正好反过来。”

    “围绕这柄剑展开了两次决斗，爆发了三次小规模群架，包括但不限于两家在，死了七个人。”崔章掰指数数。“没有人再用过这把剑，但却不停的有人为它而死。师尊也不曾将它随佩带，它就那么被供着。”

    岳华毫不避讳。“是，它也只是一个标识。一个指月堂永远矮观楼一的证据。”

    崔章又给他斟上一杯。“所以老实说，是你疯了，还是何堂主疯了？他是不是想在自己退武林之前，再倾力一搏，消除这个多年以来的耻辱？那也不是不行，贵方定时间地，我这就回去跟师尊汇报。”

    岳华叹气。“崔兄说笑了。我不妨对你直言，虽然是奉他之命，此事法完全由我定夺。我不喜仗，更不喜杀人；还是那句话，这是一桩买卖。”

    “放心，现在你赶我走我也决不走了。”崔章往后一靠，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我实在想听一听，人命都换不来的东西，你打算用什么价钱来买？”

    观楼近百名弟，解三声是对值夜班怨言最小的人。每隔半个时辰，他就会站起来绕藏剑楼转一圈。

    藏剑楼藏的不只是剑，观楼代代相传的宝都在其，除了各兵，也不乏历代掌门一些曲和寡的个人收藏，基本就是一个仓库。新门的弟或者还对传说有些兴趣，趁着值夜班的机会偷溜去摸摸看看，但解三声对其容以及摆放的位置都早已烂熟于心。这一圈的路线固定而细，基本照顾到了院所有的死角，解三声闭着也能走完。除此之外他就只是抱着剑靠在门的上，陷一惬意的假寐。

    他并不只是于责任。他确实也喜晚上。

    跟猫或者猫鹰那昼伏夜的本能喜不同。虽然每天都分为日和夜，但人类几乎只在白天活动。在夜晚保持清醒是最简单的摆脱现实的方式。

    光天化日信誓旦旦的一切景都不再可靠。连最呆板的树木，石砌栏杆模糊不清的纹路，建筑畅的飞檐斗拱，比例都产生了一奇怪的变化，仿佛在溶解或者坍塌。

    每一个这样的夜晚都像一个冒着气泡的沸腾的沼泽，向他发危险的引诱。有时候他恨不得逃跑，愿意付一切代价只要立刻天亮。但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事，也因此他享受到许多劫后余生的快乐。

    一圈他确实是闭着走的，把手的剑当拐杖小心地敲打着地面探路。走到楼后时，他听见有人叫他：“师弟。”

    解三声睁开。崔章站在通往园的月门旁，手里提着一盏灯。他好像只是途径此地，被解三声突然失明的模样吓住，满脸写着见鬼。“我还以为你怎么了。”

    解三声连忙将剑挂回腰间。

    “我懂。”崔章不待他解释就说。“夜班确实无聊。但你要小心撞到树上……其他人呢？”

    解三声朝廊被藏剑楼挡住的某间屋抬了抬，夜风送来一阵哄堂大笑之声。

    “这帮懒胚。”崔章说。“唉，你人也太好了。一个人在这里值守，却放他们在那里喝酒赌钱，凭什么只有你遭罪？何况你还是师兄！吩咐他们倒是应该的。就应该拿谁都别想好的气势。想当年你我一块值守，谁敢懈怠？都互相讲笑话到天亮，谁困就掐谁一。”

    解三声息事宁人地笑了笑。他站着的架势也松松垮垮，可能是因为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