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曲 - (27)朱门调·白骨谣(x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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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述拱手作揖,语调温而不失分寸:“我与兄弟路过此地,拜会旧友,未料误,叨扰几位了。”

    僚人的脸如同浸了山岚般沉,年者的银耳坠在颈侧晃,晃几分森然:“这地方都是我们僚人所居,哪里来的你们汉人亲友?速速远离的好,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周述微微皱眉,面苍白得恰到好,伸手扶住腰侧,声音低缓了几分:“实不相瞒,我本就不大舒泰,如今又受了瘴气困扰,实在有心无力。不知附近可有巫医馆?愿些银两,求一剂方。”

    那几个僚人对视了一,年轻些的那位眯起,上打量着他们:“有是有,你真有银?”

    周述二话不说,从怀一小袋碎银,递了过去。那僚人掂量了掂量,似乎还算满意,与同伴低声嘀咕几句,:“跟我们来吧。”

    两人被带着在密林间七绕八绕,脚是柔的泥土,偶尔还有暗泽,踩去发轻微的“噗嗤”声。终于,一座小小的吊脚楼现在视野之,檐角垂着晒的紫苏,廊悬着风,药香与烟火气在暮里厮缠得难解难分。

    一个须发斑白的僚族老人坐在木屋前,手里摆着一捆新采的药材。两个年轻人凑上前去,用当地语言谈了几句,老人抬望了周述一,神带着几分探究,最终叹了气,朝他招招手,改用汉话:“罢了罢了,救人一命总是好事,我看看吧。”

    周述让相思先坐,自己顺势拿起一旁竹筒,皱着脸:“方才着实渴得狠了,便随兄弟寻了些喝。可喝过后,浑,骨节酸痛,先生可知缘由?”

    老人闻言,神顿时变得微妙起来,缓缓:“公不是本地人?”

    周述,神态谦逊:“路过此地,探望亲友,顺游山玩。”

    老人轻轻叹息,伸手掌心的药渍,意味地看着他:“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

    周述眸,随即摇了摇,作洗耳恭听的模样。

    门忽然响起一年轻而带着几分玩味的声音:“这里面,可都是赈灾的米浆。”

    顺着声音看去,一个僚族少年倚在门框上,神散漫,嘴角微微勾起,底却藏着一抹冷意。他语调悠然,缓缓来:“汉人总附庸风雅,那些赈灾的新米,被人用石灰浸泡漂白,再层层加工,制成你们最喜的云笺。”

    周述眸微沉,与相思换了一个神。他的声音仍旧平稳,但听不绪:“可这米浆,又怎会?”

    少年嗤笑了一声,缓缓走几步,底的冷意更甚:“那些原本就饿得前贴后背的灾民,见河浮着米浆,哪还有力气思考?他们以为捡到了救命稻草,哪知这些浆料早已发霉变质,吃去,只是死得更快罢了。”

    周述与相思不约而同地望向那僚族少年,竟是白日里卖蟹的那人。少年似雨后新竹般直,角扬起似山涧新竹,视线却径直落在相思上,朗声打趣:“月神娘娘,又见面了。”

    相思怔了一瞬,芙蓉面上洇开胭脂,微微侧,悄然退到周述旁,手指轻轻绞着衣角,竟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她今日男装在,可不知怎的,被他唤了这声“月神娘娘”,竟生几分局促来。

    少年见她羞窘,亦不恼,随手拖过一张木凳,大咧咧地落座,双肘搭在膝上,目光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眸明亮如初生的星。老人皱眉,抬手用本地语言低斥了一声,少年这才不不愿地闭了嘴,垂眸不语,然而嘴角仍带着几分笑意。

    周述从老人手接过药方,拱手作揖,连连谢。

    少年见状,也不再逗相思,起:“我送你们去吧。”行至寨门,少年忽然从怀一个小小的饼,随手抛了过来,朗声:“接着!”

    相思意识伸手,稳稳接住。她低一看,那饼不过掌大小,泽金黄,隐隐透着淡淡的果香气息。

    少年笑地看着她:“我叫岩弩,这是我们自己的香饼,里都是果,你尝尝喜吗?若是喜,我经常给你。”

    相思略显局促,手心,不知该不该收。她意识地抬望向周述,见他微微,便这才小心翼翼地掰了一小块放。香饼松,带着蔬果的清甜气息,而不腻,竟比寻常糕别有一番滋味。

    岩弩见她吃了,似是十分满意,随即又看向周述,神犀利了几分,忽然问:“你是官员?”

    周述微微一笑,并不回应。

    岩弩冷哼了一声,伸手指向远方,:“你瞧,那便是你们汉人治的疆土。”

    周述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目皆是荒芜的土地,隐约可见白骨森森,静默地躺在苍茫大地上,腐土气息混着野姜的辛香,竟酿诡异的甜腻,仿佛无声的控诉。

    相思心底蓦然涌上凄然,自己在养尊优、奢华享乐,却不知外也有如此人间悲剧。

    岩弩嗤笑一声,语气不屑:“除了饿死的白骨,还有什儿呢?”

    周述眸微沉,顿了顿,:“我听闻崔治在任时,曾大力推行惠政,待你们僚人极为宽厚,为何如今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岩弩闻言,似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话,嘴角讥诮地一扯,嗤笑:“他?”少年抬眸,目光锋锐如刀,冷冷地:“他看起来是不错,可他一走,那些措施早就变了味儿。”

    相思听得心生疑惑,忍不住问:“怎讲?”

    岩弩看了他们一,似乎在思量该不该说,半晌后才低声:“来,我带你们去看看。”

    夜风微凉,林虫鸣如雨,几人一路沉默,随岩弩翻过一座矮坡,走一片荒凉的葬岗。此满是新土翻起的坟冢,空气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远,有几个僚人正埋葬一尚未冷透的婴孩尸首。

    岩弩神冷漠,轻轻吐一句话:“这些孩,都是腹胀而死的。知为什么吗?”

    周述未言,眉已然皱起。

    岩弩继续:“因为崔大人当年提‘教化蛮民,岁赐盐百石’,可他一走,这里便封锁山、严禁往来。不便,寨盐极度短缺。现如今,我们僚人若想换取一斗盐,便需用完整的虎换。”他顿了顿,嗓音带着一丝冷笑:“可天灾不断,我们又上哪儿去找这些虎?”

    周述沉片刻,缓缓:“崔大人曾言,官盐足够支撑灾民所需。若真如此,那余的官盐,又都去了何?”

    岩弩冷笑一声,嗓音带着讥诮,他忽然用刀尖挑起一抔新土讥讽说:“‘盐砖砌作,象牙雕白玉童’,大人可曾听闻?”

    周述神微动,未曾言语,相思却蓦然一震。她曾在刺史府邸见过琳琅满目的珍玩,象牙雕刻的屏风、缀满翠羽的摆件,皆是价值不菲之。此刻听闻岩弩言语,心不禁生几分寒意——那些无匹的奢华,究竟是用多少条活生生的命换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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