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有光（Ｈ） - 学而习之（一）

    关榆正今日起得稍稍晚了，直至凌湘煮好早饭，满屋飘香，他才着盲杖款款走来。

    凌湘给他盛满面条：〝昨夜见着谁了？〞

    关榆正捧起碗先喝一汤，想了想，回：〝基本都在。〞

    〝难怪拿这么多东西回来。〞

    关榆正抿笑笑：〝黄婆孙女嫁，取了两条腊说想打新镜台；李佑去岁娶妻我没送礼，才知他妻已怀，打算送他一木雕逗逗孩。〞

    〝还有刘浩荣。〞提起一起大的朋友，关榆正笑意更：〝他也要成亲了。〞

    她愣了愣，问：〝他才十六，比你还小一岁，就娶妻了？〞

    村男基本在十四五岁论婚嫁，只因关榆平这个例外，凌湘有了先为主的印象。

    〝这里不似县镇，各人都守着自家那片田而活，没什么远大考虑，只早成亲生有更多人帮忙工，在村里不算早了。〞

    凌湘鲜少和村人，在关榆正山后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没事连家门都不，若非偶尔去找几位老者争论，恐怕连门外的路都忘了。

    听他这么一说，方想起自己也如此过来，凌遂，问起他的打算：〝你呢？〞

    关榆正早料到她会问自己，不慌不忙地答：〝堂哥为了我睛蹉跎到二十好几，幸好嫂嫂不嫌弃才得以成婚；可如今我养活自己都困难，何必想这些呢？〞

    凌湘并不古板，没认为他必需成家立业，甚至能理解他的想法，只是觉得和小叔单独在一起，在太危险了。

    这个危险包括了许多方面。

    包括她虽不在乎，但对关榆正名声影响极大，来自于村人的非议；包括虽自小路偷偷上山且从不留宿，但因自负不顾旁人想法而随时都可能被发现的野汉谢惟范；更包括了关榆正自以为藏得极好，实则能一破的异样愫。

    凌湘对他保持一贯淡漠，努力将两人的界线明确地刻划来，试图维持叔嫂应有的分寸。

    哪怕这层关系在关榆平逝去后若白纸薄弱，甚或一即碎，至少未破的现，依然有效阻挡关榆正的心思。

    〝谭木匠主张收你为徒，也是有招婿的想法。〞

    关榆正自然知。

    他是盲，心还是好使。纵在最开始尚困于失去亲人、被离家的悲伤未能察觉，在日复日的相之又怎会看不来？

    没有顾客仍打着帮忙为名，频频前铺的少女；知他已熟悉店布置，仍不顾男女大防地主动搀扶递，若有似无的碰——无一不令他生就此放弃回家的念。

    然这样回去，他只会是个负累。

    手不能提，目不能视，是个连农活都无法单独完成的废。

    他向谭木匠表明无婚娶的意，在他同意虚心学了整整三年的手艺，现在不说独当一面，在村里接些简单木活倒绰绰有余。

    故待凌湘孝期一，便立辞别谭木匠。

    岂料凌湘对他的归来并不那么迎，比之从前更显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