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有光（Ｈ） - 不将不迎（五）

    三年未见，关榆正留给凌湘的印象尚是那位稚气的少年。

    如今认真端视，方觉他已成男的模样。

    〝学师如何？〞

    因先天疾，关榆正无法与同龄孩童般去识字，所幸苍天眷顾，自幼手巧，起细活儿更胜他人。

    时年九岁，机缘拜了同为疾者的谭木匠为师，此后常到山的玉山镇短住学艺，而师逸功倍，甚得其心。故得知关榆平意外亡故，谭木匠便可接关榆正到镇上，授予毕生手艺，好助他谋得立之本。

    勿论镇上生意多寡，至少路笔直宽广，既没有突然砸到的果，也没有雨后陷的泥坑，于目不能视的关榆正而言，哪里更适合居住不言而喻。

    凌湘果断认这人，关榆正远离村是非地，对外只称他山治疗疾。

    此一去便是三年。

    期间关榆正无一天不想家。

    每思及凌湘独守空房，他都会将木匠铺至家的路在梦里走一遍，背好步数。若是晨间起行，到家时左边脸颊会被照得炽，凌湘或会替他打一盆井降温；又若是傍晚时分，晚风卷来百家饭香，惹归心似箭，唯听鸱鸮夜啼难辨归途，退维艰，终不得家。

    他心苦涩，淡声回：〝师了。〞

    〝这么快？〞

    凌湘颇为意外，学师非易事，纵他学艺多年，可真正磨炼不过三载，真就能师了？

    〝师傅说他编竹不如我，该学的都学完，剩唯有多练。〞关榆正刻意撇开：〝木活无非是三分雕，七分磨。反正我瞎，太细致的不来，能的确实不多，就回来了。〞

    凌湘了，想起他看不见，哦了一声。

    双方一时无言。

    关榆正慢条斯理地吃完，将碗碟迭成一栋，转往灶房去。

    家里位置有改动，凌湘默默跟在他后，微举起手护住碗。

    关榆正倏地停。

    凌湘结实地撞上他背心。

    〝嫂嫂？〞

    关榆正顾不上旁的，立将东西放到地上，蹲虚摸，直到手心到发的意，才慢慢往，捧起凌湘的脸。

    姆指寸寸挪动，他看不见，急起来倒将脸凑得极近，边抚边问：〝撞伤哪儿了？〞

    凌湘盯着面前和关榆平相像的容貌，心底反复提醒他是关榆平的堂弟，是自己看顾多年的小。

    她使自己直视那黯然无光的眸，以此将过去的半大小与前这人联在一起。

    明明不久之前的关榆正和她度相仿，可他就像竹般眨蹿得的，令她再也无法将他视作小孩。

    凌湘轻轻拉开他的手，捂住鼻梁了，用力闭挤泪，藉疼痛唤来清醒。

    才松开的手瞬间又贴到她脸颊，凌湘不好挣脱，只得转移话题：〝……你了。〞

    〝是了不少，从前得昂着才看得到嫂嫂，没想过有天能低。〞

    关榆正轻易被带偏，笑：〝若能看见就好了。〞

    都是同住在家的亲人，说起话来自没太多避讳，凌湘想到两人现在的差距，直白：〝只看到发有什么意思。〞

    〝竟差了这么多？〞关榆正倒是笑了，笑声清，泛着少年人该有的朝气：〝比起堂哥呢？〞

    凌湘举手认真比划，发现记忆竟模糊起来，不由心虚，迟疑：〝似乎……比榆平一扠。〞

    关榆正暗喜：〝当真？〞

    凌湘把鼻都红了，嗯了声，径自抱起碗，一副还拿他当小孩的态度：〝才回来就别忙了，去玩吧。〞

    村里晚饭用得早，大伙吃完饭聚到一起闲聊也是有的，关榆正不愿离开，但听凌湘略显疲惫的语气，倒是应了。

    打发关榆正后，凌湘冲了澡，早早上床歇去。

    且不说在榕树被各家婶嘘寒问的关榆正听到什么，砸心底起多大的；因他归来而惆怅的凌湘倒是久违地梦见关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