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庚 - 第3章

    第2章

    路上江代的胃就开始疼，车停得七扭八斜地就上楼回了家，一冷汗地倒在沙发上。

    胃病已经是他这些年的老病了，神经的，思虑多心事重时一准儿犯，西医番看过几年，依然顽固地久治不愈。后来他了悟到了，这病想要好的话，除非他从没认识过贺繁那个王八，就不治了。

    西胃药齐上阵又加了两颗止疼片，临近天亮江代才将将睡着。睡得不安稳，捂着肚颠三倒四地梦。

    梦里年红把他在自家的老式理发凳上，揪着他的非要给他剃个寸，笑骂他发主意正，不收拾不行。一旁面容稚的贺繁在静静地看书写卷，只偶尔听见他和他妈你追我跑扭成一团时才回过看一。

    然后画面一转，从锦到了首都，他惊叹贺繁那一屉的奖章和奖状，张罗着要帮贺繁挂到墙上，被付雅萍拦了来，嫌里胡哨的家里的装修。他稀里哗啦地都给行李箱说要带回自己家里挂。

    梦里时间梭，一个画面他跟贺繁就大了些，穿着市一那红白相间的校服，他站在贺繁的班级外喊贺繁，说走啊别忙活了去吃饭。贺繁不理他，伏在桌上哗哗地抄英语单词，叹气说你罚抄的不写还不是得我来写吗。

    画面又是一转，这回变成他看见自己拉着一条细瘦的胳膊，把人拉到学校后门的墙角边。他眯着睛脱校服蒙在两人上，死赖脸地向那人讨一个吻。

    柔微的落在脸颊的瞬间，江代看清了那对清冷细致的眉，还有直的鼻梁和微启的薄。

    是少年时的，贺繁的脸。

    他激动地伸手要去摸，梦里贺繁却蓦地变了脸，那冷淡的神写满了疏离，拒他于千里，惊得他收回手，僵地愣愣看着贺繁转离去。

    他仿佛在梦一从参与者变成了旁观者。他看着贺繁也不回地走画面，看到四周原本纷杂的彩转为灰淡，万籁窸窣声响皆化阒寂，也看到了那个被留在原地狼狈无措，无力追赶的自己。

    晨光熹微，透过百叶窗。

    江代是在客厅的沙发里从梦挣脱来的，猛坐起，颈间落一缕凉。他伸手抹了抹，坐着发了会呆儿。这些年他偶尔也一些零碎的关于以前的梦，只是这次贺繁的面容尤其清晰。

    人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明明从未刻意去怀念旧人，也没非要抓着跟贺繁的那段过去不放。可却总是应了那一句：不思量，自难忘。

    然年少时他一厢愿的所谓，如今已是坟草木，无话凄凉。

    于于理于岁月逐，都早该翻篇儿了。

    他客厅没有挂钟，想去卧室拿个手机看看时间，起时磕到茶几，碰翻了上面昨晚没喝完的酒，半杯威士忌泼了一地毯，他家居的脚也脏了。

    全了。

    等收拾完遭了殃的米白地毯，再收拾完自己，门已经九过。

    他天生就是那怎么气血足，怎么熬夜都不黑圈的质，到公司见人时已然一扫昨晚颓唐，把自己捯饬得人模人样，着正装，抓了，还了个包的古龙。从写字楼大厅往公司里这一路，一迈就自成风景，惹得不行。公司女员工们时常凑在一块窃窃私语，言语描摹他们老板衬衫线条饱满张扬的腹肌。

    与外表极为一致，江代一向不是个谦逊低调的人，甚至言行作风上还带着不失分寸的狂，狂得火候正好，张驰有度，加之行事作风上雷雳果断，却鲜少失当，恰如其分地诠释了什么叫“人不轻狂枉少年”。

    就是这二十六岁的年纪还说是少年有牵，但总归是个潇洒俊逸年轻有为，以至于也难免有那么些风的青年才俊。

    二十多岁的年轻老板在温哥华这个富二代遍地开的城市多如，可真正能凭本事名堂的屈指也难数几个，华人圈里更是凤麟角。

    “江山一代”是江代还没毕业就开始鼓捣的一家传媒公司，短短几年办公地迁了三次，地段还是原来的地段，但规模越越大，从最开始几十平的临街铺面搬到商场层的半开放工作室，几个月前又刚换到这栋端商业写字楼，占了楼的两层楼面，加一个用于临时拍摄的台。

    作为一个从小读书不上心，要参加考大专都念不上，靠受了刺激变态式努力才在国外大学修到学分毕业的典型不适合学习的学渣来说，江代在生意这方面的天分和兴趣就要彰明昭著很多。

    这要论起来可能遗传还真有作用，因为他亲爸江致远就是个文化程度不，却靠着脑灵光投资光准一张嘴又能巧言善白手起家的生意人，事业小有所成。

    还有一个对他影响更大的人是他妈妈，这个妈是指年红，不是付雅萍。

    年红是贺繁的亲妈，是当年锦市人民医院抱错男婴案的其一位受害者，也是得知江代不是自己亲生的之后依然对他视如己，哪怕在知晓了他的取向后也依然无条件他的那个妈妈。

    在江代跟贺繁还没生之前，二十的年红就靠着自己一个人开了他们锅炉厂院儿里的第一家发廊。说是发廊，其实就是把自家一楼的住房有台的那屋开扇向外的门，挂上个红白蓝转筒和“大发廊”的招牌，再装面大玻璃镜，搬洗床和理发凳就开张了。好在那年县级小城市工商局得不严，老小区里很多棋牌社和小卖也都是那么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