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玉奴 - 逃玉nu 第13

    “我去看望过，虽不好，一时也还不防。”“该叫你大伯母去看看，她是亲家母。”说着，老太太扭脸吩咐跟前人去告诉，“去跟大太太说，叫她得空亲自到凤家一趟。不要瞧着人家艰难了些就疏远了人家，几十年的老世，又了亲家，不可慢怠。”池镜望着她笑，晓得人她是怕人家说她势利。她转过来，一碰上他的就有些不喜，板着一张细壑纵横的脸说：“这门亲事的时候你大伯母就大喜，她是嫌人家不好了。那又怎么样？是你爷爷在世的时候定好的，由不得她。”其实她也不乐意这门亲，但池镜少不得还要奉承她两句，“谁能像您似的，随人家家境门 观瑞雪（十九）这些年了，老太太都是严防死守提心吊胆地过日，一晃到了行将就木的年纪，还是不能安心。她心里清楚得很，谁不是在算计她死后的事？她偏不如他们的意，偏要活！不过总不能叫池镜一辈不娶妻成家，此事也很要。她到底是一家之主，就不为池镜自己，也当为池家的嗣打算。尽她厌恨透了这两个字，可也不妨碍她继续为这两个字卖着命。窗的光靠愈照愈，愈照愈斜，像谁把它们往边上挤，窄窄地贴了一块在碧纱橱上。碧纱橱描了个人像，老太太望着一笑，将话一转，说到于家：“你在四老太爷府上瞧没瞧见于家的人？于家如今是两府总督，也显赫得很呢。”说着略带遗憾的吻，于家是四老太太的娘家，他们妯娌年轻的时候就不对付。她一向不如四老太太，不过亏得她丈夫排行老大，承袭侯爵，到底她在这份上压过四老太太一去，又早就分了家，多年不在一个屋檐，老了倒见好了些。池镜心知是问那于三姑娘，有所保留地说：“去的人太多，一时没留意到。”“倒是个人坯。”池镜笑：“祖母看着不错自然就错不了。”老太太又有不放心，“谁知？也没说上几句话——你先去，叫你母亲吃过晚饭到我这里来，我有事和她商量。”池镜行礼去，回院先往后叫燕太太。燕太太正与芦笙吃晚饭，见他这时候回来，有尴尬，“还以为老太太留你吃晚饭呢。”他倒习惯了，笑说：“老太太那还没摆晚饭。”燕太太少不得吩咐丫添碗筷，自己不敢耽误，不再吃了，搁碗忙往老太太屋里去。天发昏，两个小丫来灯，放了个四烛台在饭桌上，盘里冒上来的气在黯黄的烛光里翻涌动。池镜坐在席上，望着满案佳肴全无胃，总觉得是一桌残羹剩饭，到沾着唾沫腥气。“三哥，你怎么不吃？”芦笙端着碗问。池镜笑着搁住碗，“我不饿。”“噢，你又在外和人吃酒去了。”芦笙凑来他上嗅嗅，“怎么没酒味？”他向旁边让开些，“你吃你的，都是你吃的菜，还堵不住你的嘴？”芦笙噘着嘴端回，吃了两，又凑去咕哝，“三哥，他们说我将来要给晟王王妃，是真的么？那晟王生得什么模样？”“谁说的？”一旁芦笙的母徐妈妈忙走上来搭讪，“去年咱们二老爷来信就嘱咐过，暂且不叫给咱们家两位姑娘议亲，难不是这意思？我看四姑娘的相貌不如咱们五姑娘好，真有这好事，自然是先落到咱们五姑娘上。”池镜只笑不答，徐妈妈见状，心有几分成算，掉过说芦笙，“我的小姑，往后你可别轻易在外说这些。”芦笙笑：“我知，给四听见要招她不兴。妈妈你说，这有什么可不兴的？我了王妃，家人脸上都有光，四难就不是咱们家的人？”此事虽有些影，可尚未说准，何况龙颜就是四月的天，说变就变。落到这些人的耳朵里，好像就十拿九稳了。池镜满心鄙薄，听得不耐烦，起要走。偏给芦笙拉住问：“三哥，你还没告诉我那晟王相貌到底如何呢。”他斜，笑着她的颏，“天资卓越，仪表不凡，和你正。”那芦笙听完这话，兴得饭也吃不，放碗来和徐妈妈嘁嘁议论。都信他的话，因为他在京多年，和这些王孙公也有往来。可他这个人只“玩笑”，的话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自己有时都怀疑。他知家里的人待他都是冷旁观，他也同样冷旁观着他们。唯独一件事上他不能再局外人，他在京这些年，再事不关己去，只怕满副家私都要落到别人上。他父亲不来争，他凭什么不来争一争？难钱不是钱？但他此刻还不够格，尚未成婚的男人在人都还没大，老太太连外的事也不给他去办。他想到要成家，连那于三姑娘的相貌都想不起来一。想来想去，倒想起了凤翔与玉漏。他笑着歪在椅上，胳膊伸去，捻了那蜡烛的火苗几，明明灭灭间，恍惚看见玉漏总是冻得发白的小脸，觉得很有趣味，有了要把她上手的打算。那脸颊两片丰腴的在细微发颤，因为冷得上牙磕牙。夜里玉漏过正屋里来，以为要挨俪仙一顿痛打。不想俪仙既没打也未骂，只拿了堆缠死的线来叫她在外间坐着理。外间又没个熏笼炭盆，仅有的一温是桌上的蜡烛。月亮也是冷的，由门上透来，像一摊化在地砖上。那些五颜六的线在昏暝的光里成了一条条细蛇，没没尾的缠在一起，溜溜的。玉漏理得手发僵也只挽来半个线梭，总是挽两圈就要去解个结，解不完的结，像她的漫的生命。摆明俪仙是换了路来整治人，这回是钝刀割，就是不给她个痛快。“可别扯断了，这线是用来绣大样的，疙疙瘩瘩的可不好看。”香擎着银釭来查检一回，又旋裙去。主仆两个在里榻上吃茶嗑瓜，榻烧着旺旺的炭。俪仙坐在里，一斜就能从碧纱橱望来，以便时刻盯着玉漏有没有在偷懒。她歪着朝地上“呸”一声，吐片瓜壳，大老远的笑着和玉漏搭讪，“你敢是心里在骂我啊？说我大夜里的不让人睡觉，专拣些磨折人的差事给你。”玉漏趁势停住手，把十指用力蜷着，又搓着，“多心，我不敢的。”“说话归说话，手里的活可别停。”俪仙如尖针，凛凛地来，“其实说暗也不算太暗，此刻才刚过二更天。你过来的时候大爷才吃了药？”

    玉漏复拣起线堆来理那细小的结，心恨不能把俪仙嚼碎了再啐去，嘴上却老实得很，“吃过药就睡了，我说是太太叫我过去说话。”俪仙咯咯笑声，“难得你今日倒伶俐了一回。你要清楚，大爷解得了你一时的难，解不了你一世的难，妾的，都是在正夫人手底讨生活。”玉漏应诺，“全仗着肯给饭吃。”那香听后也扭来笑，“唷，你今晚上开了窍？怎么变得如此嘴乖？平日总是闷不吭声的专会怄人。”玉漏拿十二分耐来和她两个对答，“不是有句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嚜？”俪仙听她今日能说会，不由得丢把瓜拍着手走到碧纱橱帘，歪在门框上抱着胳膊看她。那目光像只爬虫，看得玉漏不舒服，抬向她笑笑，“还有旁的什么吩咐？”俪仙默了会，哼了声，“你别以为我不晓得你打的什么念。此刻在我这里这般乖觉，转又告诉大爷去，说我如何如何欺负了你。”玉漏低着脸笑，不则一言。倒把个俪仙糊涂了，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横竖想不通，便走来拧她一。谁知门倏地推开，寒风呼呼往里一窜，只见凤翔冷着脸站在门。俪仙虽平日待玉漏嘴刻薄些，倒从未当着人打过她。此刻被凤翔看在里，一时也有些慌神，僵着一笑，“我叫她来替我挽线。”“什么时候你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