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 - 第2章

    从引香院来，沿着静园外围没走多远，就是太后所居的仁寿，他爹柳就在这里当差。

    继续往东，穿过隆景门，途径乾清门，再穿过熙庆门，沿着青砖铺就的往南，不不慢地走上一刻钟左右，就到了他每天一早一晚的必经之地——清宁，也就是太的东。

    离清宁的门没剩多远，隔着飘渺雨雾，骤然瞧见一再熟悉不过的瘦影，扶桑喜地唤了一声：“棠时哥哥！”

    柳棠时刚从清宁来，闻声轻怔，随即加快脚步，朝着扶桑走去。

    待两个人面对面，扶桑将手的青绸伞略微举些，把比他一的柳棠时一并罩在伞，视线上扬，看着他：“你怎么不打伞？”

    柳棠时轻轻勾起角，嗓音因疲惫而喑哑：“雨得不大……”

    “呀！”扶桑惊叫一声打断了他，伸手去碰他的额，“你受伤了！”

    柳棠时急忙抓住朝他伸来的那只手，低声：“一小伤，无妨，别大惊小怪的。”

    扶桑盯着他眉尾还在渗血的伤，担忧地问：“怎么伤的？”

    柳棠时顿了顿，如实：“太刚刚得到一个不好的消息，一怒之，拿镇纸的玉狮砸的。”

    扶桑望着不远镇守门的神兽石雕，眉间攒起一缕愁，语声轻悄得几乎要被雨声盖住：“太殿……以前不是这样的。”

    柳棠时没听清：“嗯？”

    扶桑摇了摇，反握住柳棠时的手：“你跟我去趟太医院。”

    柳棠时微微失笑：“这小伤哪用得着劳烦太医，我回去自己涂金疮药不就好了。你快走罢，当心去晚了你师父又罚你。”

    不等扶桑再说什么，柳棠时挣开他的手，低着越过他，从伞回到雨里，快步向前走去。

    扶桑停在原地，看着柳棠时渐行渐远的影，蓦地想起方才忘了问，太殿得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算了，反正棠时哥哥就住在他对面，等晚上或者明天再问也不迟。

    扶桑收回目光，继续走自己的路。

    他日日月月年年从此经过，相貌又得难辨雌雄，再加上他还是仁寿总太监柳的养，清宁门的守卫们没有不认得他的，每次见到他都会打声招呼。

    扶桑自然也熟他们，但不是每个都叫得名字。

    互相打招呼的时候，扶桑便趁机停一停脚步，双不着痕迹地向门探看。

    虽然今天是他的生辰，运气却并未因此变得更好一些些，那个教他寤寐思服的人一如往常，没有恰逢其时地现，映帘的是那堵早已看过成千上万次的琉璃照。

    但扶桑丝毫不觉得失望，反而因着此时此刻是他今日离那个人最近的瞬间而到雀跃，他面带微笑地举步向前，就连这恼人的秋雨也忽然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第2章

    扶桑和柳棠时都是柳和袁雪致的养。

    虽然柳棠时是哥哥，但扶桑才是先被柳收养的那个——“养”是好听的叫法，其实就是徒弟，各里但凡有权力的大太监手底都养着一两个小太监，为着这样或那样的目的。

    五岁那年，刚被人牙卖里的扶桑凭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被柳一相，成了他和袁雪致的第一个养。

    当时七月火，御园里的扶桑正开得如火如荼，袁雪致为他取名扶桑，随柳姓柳。

    养了一两年，自诩力过人的柳却不得不承认，自己这回的确看走了，扶桑空了一张看似聪明伶俐的脸，实则平平无奇，难有大用——说难听，除了这张超凡脱俗、赏心悦目的脸，扶桑几乎一无是。

    可到底费心费力养了这么久，就算是养只猫儿狗儿也养了，尤其是袁雪致，对扶桑简直视如己，甚笃，所以柳才没狠心抛弃扶桑，而是另收了一个养，这回他取教训，选了个年纪稍的，是是傻一试便知。

    柳棠时比扶桑年三岁，受刑时已满十岁了。

    也正因他岁数偏大，心智已成，很难真正地养舐犊之，这些年他一直唤柳和袁雪致“爹”、“娘”，扶桑则是直呼爹娘，孰亲孰疏显而易见。

    而扶桑似乎天生就擅于俘获人心，不仅爹娘把他当亲儿疼，就连这个半路杀来的“便宜哥哥”也待他亲如手足，也多亏有他，这个毫无血缘、生拼凑的“家”才会和和睦睦，宛如一个真正的四之家。

    柳棠时没有辜负柳的期望，跟着他学会了皇的生存之，前年经袁雪致引荐了东，在太边事。

    而扶桑也不是毫无用，平庸如他，幸而也有一微不足的天赋——他的嗅觉远超常人，对气味异常，几乎过鼻不忘。凭着这天赋，他还曾救过太一命呢，不过这就说来话了。

    也是凭着这天赋，他被柳送太医院，成了左院判赵行检的小徒弟。

    太医院坐落在皇东南角，背靠着耸墙。

    穿过垂门，有廊檐遮雨，扶桑收了伞，弯腰掸一掸衣摆和袖上沾落的雨，一抬，见院里站着个形瘦削的小太监，箬笠，披棕衣，正用一把柄竹笤帚打扫落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