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山居 - 第335章

    王翰林狡猾啊，他也怕三省草堂考得起的人太多，考官们怕麻烦会人工涮几个来，所以州试他把有指望能考上的卷都藏起来。阅卷的大人们就是来三省草堂看过，也不晓得他们录取了几个三省草堂的学生。他这一招比上一回考官们公平录取还损。一百来人在三省草堂复习备考，县试全，州试能取三十多人，哪怕有份呢，有关系也是实力的一，本朝除了他王翰林和李大人，还有谁能办得到？

    王翰林等州试录取的名单一来，就把考取的那三十来位的卷都贴来了，一个字评语没有，就等没过州试的考生拿着卷来比一比。他这个问心无愧的姿态一摆来，本来还有些须小声音小动静，都偃旗息鼓。三省草堂得过州试的那三十来位，绝大多数都是考得起的，偶有两三个人家觉得他考的不大行，但是——天的时候人家带着郎带着药满曲池府送药来着，人家命都不要为全府乡亲奔波几个月，曲池府本府没人敢说他不是。便有没脑的说，听的人都要骂他：他文章就是比你好，就该取他。

    曲池府考生和百姓在州试发榜之后绪稳定。别府听说三省草堂考来三十多个，相当一分考生绪很不稳定。凭什么曲池就要多取二十名？凭什么三省草堂就取三十多名。这里肯定有猫腻！

    隔曲江府落榜的考生组织了有十来个去学督那里告状。学督觉得自己是真无辜，人家那二十个名额就是讨来的人啊，人家面大我也没有办法啊。可是考生来告他又不能不理，老大人把曲池府的州试录取名单拿来看够一整天，又把幕僚搜集来的资料看够整半天，总算发现突破了——王耀芬，这个家伙德行有亏，可以把他涮去！

    于是学督官署大门外张榜公布：曲池府考生王耀芬有才无德，取消试资格。面还罗列了父病嫖娼，滥赌气死老父，没有分家产给兄弟，对二叔王翰林不敬，孝期定亲这类的罪状，有的没的给他凑够十款，还禁考十五年。

    曲江府来告状的考生们先看抬，发现被理的王耀芬是王翰林的亲侄，都表示满意。一条一条往看，看到对王翰林不敬的那一条，倒霉孩全被气得不行。明明是来告王翰林纵曲池府州试的嘛，你来个对王翰林不敬都成了取消试资格的理由，学督大人你什么意思啊？来告状的考生间有个机灵人，对着有才无德和不敬那两条揣磨了一小会，拉着和他要好的几个人打包回曲江府去了。剩的几个琢磨一宿，懂了，都默默的回去了。

    学督大人的公告行至曲池府，曲池知府觉得他也解脱了，兴兴把这个告示城门贴一份，府衙前贴一份，学前贴一份，各县送一份叫贴县衙门。王翰林的亲侄，不是因为考的不好，是因为德行有亏被涮来了，学督大人可没有给王大人面，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王耀芬被涮来比他考上还惊人。柳三娘私底对英华表示：很好，这家伙完了，以后可以完全无视他。

    州试考完，三省草堂州试没过的考生们因为翰海楼送来的那两书，都没舍得回家，大家依旧每日清早过来看书。王家也依旧提供茶饭。临近过年，州试考过的那几十个人都回去准备京赶考去了，三省草堂还是很闹。倒是清凉山那边，因为天冷结冰，柳家的工程度变慢，虽然没有放假，但是英华不必跑工地，空闲稍多，每天可以在家多逗留一两个时辰。

    这一日午饭后英华得空在家，因为日正好，就带着两个侄儿门爬山耍。远远看见梅十五娘穿着雪青地绣银缠枝莲团的袄儿，系着黄的缎裙，妆扮俏可人。她后跟着两个使女两个男仆，她的使女还夹着一个大拜匣，一行五人朝府城那边去。梅十五娘也看见英华在山坡上，绕了好大一圈远路来约：“英华妹妹好闲，咱们去寻芳歌妹妹说话去？”

    英华笑笑，指着一个猴在树上一个抱着树朝上拱的两侄：“我大哥和我嫂嫂去金陵接我侄女去了，我要带他们玩。”

    “青也在家，正好带他们两个去寻青耍。”梅十五娘的像是邀请英华去她自己家。

    梅十五娘的亲近让英华心里略有些不舒服，不过英华也没真往心里去，想一想可以跟芳歌聊一聊天波府的事，就答应同去。梅十五娘这一次一也不学了，亲亲拉着英华的手要一起走。英华几次想甩开她她都不放手。直到陈夫人面前，梅十五娘才依依不舍地把手松开，抢在英华前跟陈夫人问好。

    这些讨好卖乖的小手段英华上女学时，也看见过有人在先生或是那几个帝姬面前用过。不过，在先生面前耍这手段的，都被打了手心，在帝姬面前耍这手段的，脾气好的帝姬也只是一笑。明白人遇到这人，都当是看耍猴。英华不慌不忙等她行过礼，才笑嘻嘻的跟陈夫人行礼问好，又叫两个侄儿喊。

    梅十五娘到陈家来过几趟，陈夫人待她确实很亲切的。但是陈夫人吧，显然更喜自己的儿媳妇，看到英华领着她两个侄儿上来喊，她老人家觉得这是得孙之兆，格外快活，把金声和玉振一手一个搂在怀里亲亲问他们功课，又说了许多闲话，才喊人把他们两个送到青那里去。

    梅十五娘还没来得及搭上话呢，陈夫人又拉着英华的手坐一块去了。英华晓得陈夫人喜哪一款的闺秀，坐的笔直，笑的温柔，陈夫人不问什么，她都老老实实大大方方回答。陈夫人待英华那个亲劲儿，跟待梅十五娘的亲切客气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