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春山居 - 第327章

    从前李家在任上，陈夫人一年四节也使人捎礼回来，她早年过的穷日，晓得穷人们随礼的苦，和亲戚们来往，都是严格照着亲戚们家境送的礼，所以从前娘家也不晓得李家多有钱。

    陈家后宅妇人只说大姑太太嫁的好，苦守十几二十年过上好日了，对于陈夫人过的好日也没太多想像。自从大姑太太一家回到府城居住，常和娘家走动。陈家的女人们到李家去过几次，都淡定不起来。为何？

    李知府是个狠人。知府三年一任，连任的不多，特别是治地富庶，你本事差后台小，一年半载就能被人走。泉州是天有数的大城，光府城就有十万，又是南洋最主要的港，一年的商业税能全国十分之一的税收。这样一个得淌油的地方，李大人他足足了二十年的知府啊，他一个人守着油缸捞油吃，谁也没能把他搬走，这得多大的能耐。

    李家有钱，而且是相当相当的有钱，陈夫人过日吧，虽然她自己觉得她很节省，也很低调，架不住底厚钱多啊。陈夫人觉得女儿该学琴，李大人也没多买，就买了两把古琴，一把叫焦尾，一把叫绿绮。这两把名琴姑且不论真假，反正李大人是拿买真货的价钱买来的。芳歌弹不好琴，这两把琴就挂墙上积灰。

    千古名琴挂！墙！上！叫卓文君和蔡文姬她老何以堪哟。其实这土豪作风气气古人也就算了，陈家宅的女人过惯了简朴日，乍一遇李家这低调厚实的土豪作风，实打实的被熏坏了。

    陈家的女人是看不焦尾和绿绮值多少钱，然芳歌那个绣房就已经明晃晃很扎人睛。不论绣好的衣料价值，只看那些还没有绣的料，一架一架摆的，全是市面上最贵的。这样的衣料曲池府乡绅人家买几块给女儿一嫁衣都很难得，在芳歌绣房里，不是论块数，是论架堆。也只有英华那同样是土豪人家的女孩儿，到芳歌绣房里觉得没什么好东西。陈家的舅母和表妹们，去一回芳歌那里，睛都要瞎一回。

    从前都是一样穷，大姑老爷了二十来年的官，大姑太太就有钱成那个样，连妾生的女孩儿，都过的那样好，房值钱的衣料成千上万。可是大姑嫡亲的侄女儿们，一人只得姑几十两银嫁妆，女孩儿们因为嫁妆少，到现在还嫁不去。陈家小们是亲侄女反而靠后，芳歌跟姑太太其实没什么关系，光她房里那些衣料，折变折变都够陈家女孩儿一人一副面嫁妆了。舅太太们嘴上不敢说，心里酸的都不行。

    起先陈夫人有意在娘家娶个儿媳妇，给了陈家很大的期望，可惜半上让王翰林家的女儿截走了。给了人家大希望又让人家失望，陈家女人们看王家二娘不顺是天地经义的事。就是陈夫人自家也觉得补给侄女们一人一份小陪嫁有过意不去，再加上娘家侄确实拿得手，所以她又有意把芳歌嫁回娘家去。

    陈夫人并没有明说什么，平常和娘家人相略微意思。陈家女人激动的不行，往庸俗了说，陈夫人这不是嫁女儿回娘家，这是送金山回娘家。

    陈家几房虽然分了家，但是分家是为了避税，并不是因为不来过不去。陈家女人们各有各的算计，男人们还是相当团结顾大局的，要不然旧年陈大舅也办不到带八个女孩儿组团去涮表哥。

    不芳歌这座金山落到哪一房，那一房肯定起来了，拉拨剩的几房是天经地义的事。陈家的男人们都指望陈守义和陈守拙科举得官让陈家兴旺发达，但是陈家的女人们都觉得人还是要现实，科举得官不如娶个财女来家更能改变家现在的困境。

    天晓得守义守拙什么时候才能考得上士官，女孩儿再在家里留一二年就真的嫁不掉了好吗？哪房都有女儿到嫁的年纪，陈家的女人们分外盼望这门亲事可以实现。

    结果，这一回又让人截胡了。早上莫氏陪二婶送鱼胙到姑太太家去，看见李家大门外拴有几十匹大，还站着几排佩刀背弓箭的威武军爷，都吓坏了，妯娌两个绕到后门去，跟家打听，才晓得是王翰林家的亲戚杨家来跟芳歌提亲。

    陈家既然还有表哥的粉丝，自然也还有一直对杨八郎念念不忘的，莫氏和侄女儿们要好，是晓得那个杨八郎的，打听来提亲的就是杨八郎，加倍失望哟。

    杨家是武将派，李大人许了把芳歌嫁八郎，杨门李氏就叫杨二郎写庚贴婚书，取了个匣儿推到亲家面前，说：“路远匆忙，聘礼不能多带，亲家勿要见笑。”

    李大人打开匣儿瞅了，把匣儿给夫人，陈夫人瞧了一，手哆嗦了，叫边的使女把这个匣儿送去把沈看过，于是——陈家后院都晓得了，杨家的聘礼是隔常熟府良田六十八顷。

    沈甚是乖觉，虽然不愿，还是捧着两个匣儿来，李大人就把自家的匣儿也照样推到元帅夫人面前，又把杨家那个匣儿朝前一堆，说：“这是小女嫁妆。”

    元帅夫人把李家那个匣儿打开，又把签好名的婚书庚贴丢匣儿里，把匣儿握在手里，站起来笑，：“新京城，天波府，明年五月初五迎娶令。”李大人站起来送到堂，元帅夫人冲着李大人两拱拱手，：“亲家止步。”也不要人家送，带着儿们大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