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焉不察（1v1 H） - 第二十章聊天

    她被领了会客室，文阑请她在此稍作等待——陆熙应是，在沙发上坐。女佣为她沏茶，又献上心与果，陆熙一一接，同时观察着会客室里的变化。基本家布局未变，只在细节作了诸多微妙更迭。譬如炉架上多了几张合照，书柜里另放了几本不符合皇帝品味的杂志，以及呈到陆熙面前的糕。她认得这家糕铺的特款，自知此前南海湾的固定供货方并不是它家。呵。陆熙笑垂眸，轻描淡写地开茶表面的浮沫。莫非这些全都是皇帝为了那位“小”、而的改变么？倘若是戏，那他的确是个尽心尽力的好演员，连旁人轻易不可窥见的府邸，亦被他搭建成了舞台。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小踏会客室前，陆熙起行礼。她直起，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清小。她小、纤瘦，裹在纯白裙当，领与束袖保守地遮住她的肤，使她像一尊任人控的木偶。小微笑，走到陆熙对面，轻声请她坐。她的华夏语，说得的确不好，发音怪异突兀，像初学华夏语的外国人，不懂该如何正确地发音。幸好陆熙颇为识趣，明白今天有任务在，首先得把这位小伺候开心了。于是她主动挑起话题，拉着她聊起天来。陆熙一向是帝都社圈里的红人，以袖善舞、左右逢源着称。人人都与她好，人人都聊八卦，自众人取的诸多新闻，便成为又一谈资，被陆熙拿来同他人换报。可到了这位小面前，陆熙却犯了愁：她不知该和她聊些什么。和她聊些帝都权贵的边故事吧，这位小向来居简，皇帝又不准她同外人际，即便陆熙和她聊其他人的私密事儿，她不通其关窍，那些八卦的趣味立刻减损了大半。那陆熙还能聊些什么呢？她意识到：她现在就像一位保姆，得搜刮肚地找些积极的、有益的故事，讲给面前的小听。小就像一面白纸，皇帝不愿让她沾上任何彩——任何在他意愿之外的彩。思及此，陆熙暗暗叫苦：千不该万不该，嘛听了父母的谗言，要递这次申请？她倒宁愿像以前那样，多和边察见一面，喝完茶就走。于是陆熙只好拣着些无关痛的有趣话题，和小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她告诉小，某某大臣家的小孩新近养了兔，在院里发疯野跑，被隔院的小孩抓去烤了吃——说完，陆熙才想：天呀，这是不是有儿太暴力了？“伤害小动”，怎么听都像是话题。她偷瞄一会客室角落的监控摄像，祈祷皇帝千万别发散思维，怀疑她要带坏小。却见小神淡然地单手支颐，神很是认真，示意她继续。陆熙便又说了几桩趣事儿，小心地观察着小的表，确认她没有任何不适，渐渐放心来。这位小的确要比皇帝阁好伺候得多：至少她是个不太、不挑刺的主儿。陆熙陪着小，在会客室里坐到午六，她正迟疑着要不要告辞，先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她看见一抹挑影现在了门。皇帝刚刚班回家，一面解开袖纽扣，一面匆匆走来，是来寻小的。见客人未走，皇帝似乎也一愣，陆熙正顺势辞行，却听小先叫：“边察。”

    她叫他的名字，发音正确无误、一板一，想来应当是多次训练、纠错的成果。但——陆熙暗忖：即便是皇帝阁的亲弟弟边锦，大概也从未直呼过哥哥的大名吧？他的名字几乎成为一款禁忌，所有人都讳莫如地回避，天底大抵只有这位小，能以如此家常、如此平静的声调，呼唤他的大名。皇帝略一，然后便转步走了，没有到会客室来打断她们的会面。陆熙一顿，多看小一。她也从不知，原来在皇帝这儿，仍有谈判斡旋的空余，这或许也是小的特权之一。这样一位目无尘的皇帝，竟也会为某人保留“隐私空间”？陆熙觉得，这堪称当代恐怖怪谭。她们又在会客室里坐了会儿。小华夏语说得不好，华夏礼节倒是学得不错，颇为络地留陆熙吃晚饭，客人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多待了，只好借说晚上还有事，就不留来吃饭了，次一定——如此这般一番推辞，陆熙总算了府邸大门，坐上了返程车。回家路上，她的脑海里回放着离别前的那一幕。小送她到门，皇帝竟也现，一手揽过小肩膀。小却像当他不存在，甜地握着陆熙的手，请她以后有空多来——“如果可以的话，麻烦也带上你的那几位好妹吧。”小抿微笑，“今天听你说了很多她们的故事，我对她们本人也好奇起来了。”陆熙能说什么呢？着皇帝的视线，她着答应了她。最后，皇帝开：“今天辛苦你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然后，他挥手示意文阑送陆熙去。文家尽职尽责，送客人上车，附赠伴手礼，贴地关好车门。车辆开动前，文家多嘱咐一句：“陆小，小很喜您，阁因此很兴，迎您再来府邸客。”“以及——”文阑微笑，神温和地致意，“您知的，阁以前过一些不太面的事，他希望您以后和小聊天时，多为小考虑考虑，分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她年纪小、资历浅，弱、经验少，有些话听不得的，容易叫她劳神费心，于她有害无益。”陆熙沉默，指尖划过伴手礼包装表面的绣纹样，凹凸不平的粘附在她的肤上。她近乎神经质地重复着这一动作。“要知，在那么多份访客申请里，我偏偏通过了您的，正是因为我信任您的能力和人品。”文家，“您故事多、会聊天，一定能把小哄得很好……但您的缺也很明显：您太大嘴了。可府邸里向来不容言蜚语，小尤甚。”“所以我们默契一吧？不要把那些事说来，这是阁和小自己的事。况且那都是些往事了……翻旧帐可不是个好习惯。”“我知的，文家。”隔着车窗，陆熙冲他笑了笑，“小很好。为了她，我也不会说什么的，请您放心。”她无不讽刺地想：皇帝居然也会觉得心虚、觉得窘迫吗？他明明知那些行径是过分的、不德的，可他还是去了，并且以此为乐，将他人的苦痛与磨难视作虚无，甚至有意化这重苦难，以满足他自己的变态望；而今有了小，皇帝竟也学会了粉饰太平，仿佛要求所有人闭不谈，那段历史便能归于虚无。陆熙当然什么都不会说，她只想好奇观望一，事态将会如何演变。倘若小和此前那些女人别无二异，那么她的场大概也和她们相差无几；倘若小确是不同寻常的存在，那么……陆熙将鬓角碎发掖至耳后，风笑地望向窗外。她只静候皇帝作茧自缚。